三日之後,晌午。
朱珩與朱珏去監工河道修繕。至于夏淑晴,才睡醒,頭昏腦脹地起了床。
“娘娘昨夜又沒睡好嗎?”
阿荞端來早點,憂心忡忡地詢問,又突然局促起來:“難道是殿下他……娘娘心善,可不能任殿下欺負呀!”
“他沒欺負我。”
夏淑晴大大的眼睛裡滿是困惑。
阿荞支支吾吾的,也說不清楚:“就是那個呀!”
夏淑晴思索了片刻,發現她面上浮出詭谲的绯色,眼睛還時不時地往床上瞟,她才恍然大悟——
“……阿荞,你胡亂想什麼。”
她暗自決定回到京城,就對這小丫頭進行思想教育。
“啊?”
阿荞歪頭,表情更複雜地問:“那娘娘昨夜做什麼去了?”
夏淑晴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接過茶瓯,一飲而盡:“誰教靈感喜歡夜半三更來叩門,隻得一口氣将圖紙畫完。我的手現在還發酸呢。”
兖州河道淤塞,她便想了一套閘壩系統,可調控運河水位,避免洪水倒灌。
朱珩将她的圖紙送去總河與水清吏司,衆大臣當即贊不絕口,得知出自太子妃之手後驚訝得嘴巴合不上,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在經過他們更為嚴謹的勘測與修改,得到了更精确的圖紙,朱珩便親自去現場監工。
她自然一覺睡至天明,原本還越睡越困,不料被阿荞一打岔,睡意瞬間全無。
阿荞給她捏了捏手後,又開始為她更衣,不慎碰到她腰時,還輕輕笑出了聲。
一切都逃不過夏淑晴敏銳的眼睛。
她低頭看了看,滿臉防備地問道:“你笑什麼?”
“之前在路上時,路途坎坷,娘娘日漸消瘦。如今腰上長回了二兩幸福肉,可見這幾日甜得很。”
阿荞倒是笑得開心,獨夏淑晴皺着眉,不開心地悶聲問:“我怎麼又胖回來了?”
她向來不是纖瘦那一挂的,用珠圓玉潤形容恰到好處。即便夏母安說是有福之兆,但她仍偶爾羨慕起别人的苗條。
被她猝不及防的沮喪吓着了,阿荞連連找補道:“娘娘的身材可是許多人想要都得不到的,怎還不開心起來了?難道是怕殿下不喜歡——”
“他敢!”
夏淑晴輕哼一聲,不屑一顧地說。
而後自己也覺得奇了怪,她為何會害怕區區二兩肉,到底是誰教的?這個問題一時半會兒也得不到答案,她便懶得去想,“說的也是,好歹是幸福肉。”
阿荞搗蒜似的點頭。
卻沒忍住偷偷腹诽,他人夢寐以求的身子和臉蛋,娘娘居然不滿意。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甚至有些炫耀。
聽不見她心聲的夏淑晴繼續問:“今日有何安排?”
“王妃交代過奴婢,若娘娘醒了,便喊她來找你。”
“找我?”
夏淑晴眉梢一樣,詫異地睜大眼睛,“是有急事嗎?”
“應該不是。”
“行,帶我去找她吧。”
-
茲水寺,梵音繞梁。
夏淑晴上了一炷香,虔心跪拜,在心裡默默禱告許願。
立香尖尖的香灰都燃盡,落到香爐裡,她才起身。
出了殿堂後,甯铛終于忍不住,掩嘴笑說道:“太子妃許什麼願許了這般久?”
夏淑晴羞赧道:“……說出來就不靈了。”
她承認她許的願望太多了,上至天下太平,下至那隻名叫“嘻嘻”的小貓,都被她考慮在内了。
更主要的是,向佛祖許願,希望能早日找回記憶。
“行行行,妾身便祝娘娘心想事成。”甯铛見她不說,也不好多問。
“多謝吉言。”夏淑晴笑嘻嘻着,“差點兒忘了問,王妃許了什麼願?可否讓我聽聽?”
她清晰記得,她才剛剛跪到軟墊上時,耳朵就無法避免地聽到甯铛起身,耗時極少。
也不知這點時間會許什麼願。
甯铛并未打算藏着瞞着,語氣突然溫柔至極:“希望吾兒平安長大,萬事順遂,做個頂天立地的好兒郎。”
“那是自然……就這麼簡單?”
夏淑晴很是詫異,挂念世子那個兩歲的小不點很正常,沒有替他人許願倒不打緊,可她怎不向佛祖講講自己?
“所求不多,能看到他健康長大,于妾身而言又何嘗不是一種幸福?”
甯铛驕傲地挑了挑眉,之後目光打轉,停到夏淑晴臉上:“妾身見太子殿下對娘娘百般寵愛,不知何時能見弄璋之慶,妾身好備下賀儀,添添喜氣!”
身後的阿荞也偷摸着笑。
話頭兜兜轉轉又繞回了自己身上,夏淑晴頓感無力。
不禁想到祭祀大典那日,齊王妃懷有身孕,馬不停蹄地去找她顯擺,明裡暗裡地嘲諷她因為不受寵才懷不上的。
當時,她誤以為朱珩每日灌避子湯予她,忙着憤恨,壓根兒考量過孕育子嗣。
秋聲漸遠入寒冬。
此刻被甯铛突然一問,她才第一次認真對待這個重大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