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日前,大理寺内。
“我那日拿着迷煙,對着琉璃窗子正發愁如何下手,便順帶在門口聽了一陣。”男人躺在地上,叫苦不疊道:“求大人饒命,小的也是被逼無奈做了此事,他們拿小的妻兒做要挾啊!”
範成一腳踩上那人胸上傷口,鮮血汩汩直冒,“别說廢話!”
男人禱告:“我說,我說!”
“具體記不清楚,但是我唯一知道的,裡面是兩個女人,并且我似乎隻聽到了一個人的講話,那人叫另外一個人好好留在王府,好好伺候王爺,等到年前,她就會離開京城,剩下的我就聽不見了,她們說話的聲音太小。”
“就這些?”範成兇道。
男人連連點頭,不敢做出彎繞。
裴沅拿起盒内的和離書,字迹清隽秀麗,是桑榆親筆。
她也是京中一時才女,現在看來,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文采,全放在了一紙和離書上,怎不叫他痛徹心扉。
大火将她的過去燒得一幹二淨,真叫她做到了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就連價值千金的棺椁中,也不過放着她遺留下的些許遺物,能留給他的僅剩那塊玉佩。
範成悄然入室,見到範成又是在睹物思人。
“王爺,府中那些婆子已經處理掉了,彈劾的折子也遞上去了。”
慘白的月光透過窗子照在案牍錢,照亮了裴沅的半個身子,将上半身徒留在黑暗之中,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沒了桑榆,他又回到了之前不悲不喜,無欲無求的模樣。
他叫他去打聽消息,結果就是府上說閑話的婆子杖斃,京城内與李玉柔串通一氣,造謠孤立所牽扯的夫人的丈夫被彈劾。
裴沅明在大理寺任職,暗中難免替皇帝查些事情,有時不可避免便知道了一些事情。
京中在他手中落有把柄的官員,何其之多。
皇帝是否處理,裴沅不在乎,從始至終他隻要一個結果,那便是離開京城,去揚州,找阿岫。
裴沅依舊把着那枚玉佩,良久才在寂靜中劃開了一道口子。
“着人修葺王府,明日一早,進宮。”
*
越是往南趕,氣候便越是适宜。
路上風雪兼程,桑榆染上了風寒,加上不按時喝藥,待十八天後趕到揚州,病仍舊沒好徹底。
看到桑府宅門上貼着白對聯,桑榆便抖機靈和阿岫走了後門。
前腳還在嚎哭的崔雲棠,後腳回到卧房見到女兒全然站在自己面前,吓得直接昏了過去。
桑駿老狐狸,趕緊跑到祠堂上了兩炷香,随後将封鎖卧房,宣稱崔雲棠病倒不見客的消息。
“你這孩子,你知道我和你娘這兩天怎麼過來的嗎?你說你逃就逃了,為何不給家裡傳個消息,瞧把你娘吓的,還以為是頭七鬧鬼。”
桑駿嘴上埋怨着,但到底是自己親骨肉,在确定桑榆還活着的時候,心重重地落在地上,差點老淚縱橫。
桑榆傻笑,揉着自己瘦下去的臉蛋,撒嬌道:“爹,你看在我瘦了這麼多的份兒上,就别怨我了呗,我又不是故意不給你們傳信兒,就連你們女兒都是花錢從镖局請人送來的,哪還有餘力給你們傳信啊。”
她要的就是假死,傳信有太多不确定因素,她不敢确定消息能傳到他們手上。
心細如發的桑駿剛松了口氣,心又狠狠扭了起來,“你……你和裴沅……”
桑榆抿嘴一笑,沒說話。
桑府剛經新喪,裴沅是使了特權将桑榆的死訊八百裡加急傳到揚州的。
當桑駿睡到半夜被下人敲門叫醒,在知州的嘴裡得知了自己女兒“身死”的消息。
猶似今日,崔雲棠直接暈倒,桑駿也丢了半個魂魄,崔家老太太知道後更是一病不起,全靠桑榆舅舅崔至橋在一邊幫襯,辦完了整個喪禮。
崔雲棠醒來後不吃不喝,一邊哭,一邊罵,熬個一天一夜,哭累了又睡過去,以此循環往複。
好容易被桑駿勸着願意進食了,結果桑榆便回來了。
待崔雲棠醒來,桑榆将事情的前因後果全部講了清楚,崔雲棠心有怨恨,又不在天子腳下,天高皇帝遠,任憑怎麼罵也不會傳出去。
“依我對裴沅的了解,他絕對不會這般放手,所以我不能留下來,尤其是阿岫。”
裴沅已命人全國逮捕阿岫,并且張貼出了阿岫的畫像。
“你要離開揚州?”崔雲棠拉緊女兒的手。
桑榆翩然一笑,“誰說我要離開了?我隻是不住家裡了。”
“從此桑榆不是安定王妃,而是女醫白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