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林同知。”
林寂認出此人是王福在宮外的眼睛,名喚阿大。據說少時承謀王福施以援手才得以苟活,所以一直對王福唯命是從。
遂林寂也不和他打官腔,直接問道:“義父有何吩咐?”
一般情況下王福都是叫自己進宮,有什麼要緊事也是叫小太監傳話,甚少叫宮外人來找自己的。
“祖宗說今天看到一個很像池小姐的人近了太後宮裡,不知道林大人可知?”
林寂騰地擡眼看着阿大。
“義父可還說過其他的?”
阿大是個殺豬匠,滿臉橫肉,思考時緊皺顔色極深的眉毛。
林寂緊盯着他,迫切想要從他皺緊的眉頭上解讀出更多有用信息。
“祖宗說那姑娘看起來像是被要挾着去的,應是中了毒。連路都走不穩。”
說罷,緊接着道:“祖宗這是什麼意思?要你去救那池小姐嗎?”
阿大隻是偶爾幫王福做個傳遞消息的事,平日裡不是殺豬就是和鄰居談論八卦。對于這種事還是忍不住想八卦一下。
“多謝相告,若無旁事就請回吧。”
林寂客氣繞過這個話題,恨不得現在就出現在太後宮裡。
說着,還沒等阿大離開,林寂就起身向外走去。
阿大眼尖,看林寂這着急忙慌的樣子就知道這池小姐對林大人來說肯定不一般。
就算他再八卦,也不好擋着人去路。是以匆忙行李後也就離開了。
林寂繞過回廊,剛好碰見了來找他的霍陸。
“頭兒正找您呢!”
嘴巴還沒來得及吐出下一個音,就被林寂奪了話頭。
“若無緊要事就之後再說。”
看自家頭着急忙慌往外走,霍陸以為他又要去執行什麼危險差事,忙跟上林寂腳步:
“池大人已經醒了,大夫說需好生養傷。池大人想見您。”
緩了口氣,又道“大人去哪兒?我跟您一起。”
聽到池遠之醒了,林寂腳下一頓。
“池大人要跟我說什麼?”
霍陸連連搖頭,腦袋上新發的官帽都要被他甩飛出去了。
林寂遲疑片刻,交代道:“你先去問池大人要說什麼,若他不說,就在旁好好守着,萬事等我回來再說。”
“千萬守好,别被汪生鑽了口子。”想到汪生先前舉動,又叮囑着霍陸,“這次要是看不住,你就去打掃馬廄吧,不看人了,看馬就行。”
聽着林寂這樣說,霍陸又連連點頭,表示自己一定拼了命也不會讓汪生有機會靠近池大人身邊。
林寂也無心思考這句話的分量,打馬就往宮城方向奔去。
皇城巍峨雄偉,是前朝遺迹,處處都是權利的映射。
池宜溪以為自己和這座皇城大抵這輩子不會有任何交集,誰成想有一天會以這樣的方式進宮。
“見過太後。”
池宜溪雖長在永州那種偏僻地,但父親自幼教導,禮儀形态與京中其他官小姐也并無二緻。
她本來在家中給兄長寫家書,誰知道竟不知道被人迷暈帶進了皇宮。
竟然還見到了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
太後擡手示意一旁宮女退下,殿中隻剩太後和她身邊的女官。
“你倒是聰明,怎麼猜到哀家身份的?”太後端坐上位,看着下首規矩跪在地上的池宜溪。
絲毫不覺得自己這樣同她見面的方式有何不妥。
池宜溪順從跪在地上,字字斟酌:“太後娘娘母儀天下。草民幼時便是聽太後娘娘英勇救先帝的故事長大的。自那時起便下定決心此生定要一睹娘娘風姿,今日能得召見自然一眼便知。”
這話是說到太後心底裡了。
她還是妃子時,有年春獵,她豁出性命救下險些被瘋狼撕咬的先帝爺,為此還折了半截小指。
所以太後左手小指上的護甲會長出一截。
方才池宜溪就是憑借這一點才知道将自己“請”來的,正是太後李頤。
“你這孩子倒是會說話。”
太後端出一副慈祥模樣,池宜溪恍惚間還真覺得她有一絲慈母像,隻是想着自己被迷暈帶進皇宮,心裡很是膈應。
池宜溪不語,等着太後後招。
心裡還在想着先前林寂讓自己多加小心,可這再小心也沒用,直接翻進來帶走,一點逃跑機會都不給她。
“你可知哀家今日為何要讓你來?”
“草民愚鈍,不知。”
太後身邊掌事姑姑素芝開口。
“太後娘娘慈悲,念你父親為官清白,雖犯下錯,但罪不至死。”素芝語氣稍鈍,接着道,“若你能勸你父親立刻認罪,太後能保你父親性命無憂。”
原來在這兒等她呢。池宜溪心想。
先前林寂說父親此舉就是為了揭露二十年前的事,自己如果聽從太後旨意,豈不是違了父親意願?
可若是現在就拒絕了太後,那自己怕不是得命喪當場。
“恕草民愚鈍,父親不是已經被帶去官府了嗎?”
池宜溪全然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
太後道:“哀家識人從未看走眼,你不是笨的。不會聽不懂素芝說的話。”
“哀家答應你,若能成功勸說你父親,榮華富貴任你挑選。”
李頤垂目看着池宜溪。
旁人單是進了宮見了天顔八成都會亂了分寸。
此女以這種方式進宮,面對自己時依然鎮定自若,無半分不妥。談吐間雖處處小心謹慎,但也是有條不紊。若多加栽培,定是個好苗子。
池宜溪思緒飛轉,隻想着眼下該如何全身而退。
“多謝太後娘娘慈悲。”池宜溪道。
“快起來吧,地上太涼,對姑娘家不好。”
聽到太後說這話,池宜溪總算送了口氣。先前被迷暈不說,剛醒就一直跪在地上,還得提心吊膽琢磨太後的話。
池宜溪盡量不在太後面前失儀,起身後也不忘向她行禮:“多謝太後娘娘。”
“怎麼樣,想好要什麼了嗎?”
小女娃最是喜歡花裡胡哨之物,再怎樣不過是些绫羅綢緞,珠翠寶物。
“俗物不過過眼雲煙,草民不敢興趣。”池宜溪稍鈍,雖然垂眸看地,但說話語氣竟像是直視李頤一般,“若能得太後青睐,得個官職傍身實乃草民之幸。”
自太後執政起,就破了不少舊制,更是開了女子為官的先例。
不過自今上接任後,便廢除許多,女子能入朝的條件也嚴苛不少。太後實在沒想到池宜溪竟會有如此要求。看來她還真的沒看走眼。
“你倒是有些想法的。”太後道。
“父親常教導我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池宜溪從善如流,“娘娘于我池家有大恩,池宜溪定然報答。”
“哀家看過許多女子,向你這般不要金銀要權利的倒是少數。”
“父親在家時常歎我非男子,不然定能榜上有名。”
池宜溪笑着回答太後的話,這種晚輩的撒嬌對太後來說很是受用。
原以為勸說池宜溪會費些功夫,倒是沒想到竟如此順利。
“隻是另有一事還望太後娘娘恩準。”池宜溪覆在身前的雙手擡至胸口,鄭重向太後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