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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墨色鬥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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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天飛雪,日落山頭。紅衣素傘向自己奔來,風卷起衣擺同尚未落地的雪一起向後。

雖然身上冷極,但池宜溪的眼眶此刻卻滾燙得很,周遭事物看起來都有些模糊不清,像是夢境般不真實。

一路擔心與猜測在見到池宜溪的瞬間都煙消雲散。

取而代之的則是無盡的自責。

季連自然也看到向他們迎面而來的林寂,他雖不八卦,但眼瞧着林寂匆忙之色,也難免心生好奇。

平日以陰晴不定著稱的林同知何時竟在意起一個罪臣之女?

見到林寂,池宜溪一直緊繃的神經瞬間像崩掉的琴弦那般,直接側身繞過季連,向他跑去。

朱牆下,漫雪天。少女衣着單薄,跑起來時的風帶着原本穩重自持的衣袂獵獵卷起。

方才的禮數教養,心思百轉,統統被她抛之腦後,現在她眼裡隻有那個撐傘而來的兒郎。

“林寂!”

也顧不得有旁人在場,池宜溪直接撲在林寂身上,緊緊抱住他,生怕這一切當真隻是自己的夢境。

醒來自己還是跪在冰冷殿中,是那個任由上位者蔑視的蝼蟻。

林寂一手撐傘,一手摟住池宜溪後背。輕輕拍着安撫她。

“我來了。不怕不怕...”

林寂比池宜溪高上許多,池宜溪正好能把頭埋進他的胸口,得片刻避世安甯。

看起來她當真是被吓到了,林寂感受着懷中人在小聲啜泣,身體不知是冷的還是因為害怕,一直在顫抖。

池宜溪聲音很輕,就連大聲哭泣在這宮中也是失态之舉。

季連此時也走到林寂跟前。

“林同知這是?”季連挑眉。

今日自己是奉召入宮,這林寂雖着官袍,可左看右看都不像是為公事入宮。

若無诏入宮那可是大罪。

池宜溪還沒緩過來,仍在林寂懷中不出來。

林寂語氣平靜:“我奉命調查篡改戶籍案,重要證人聽說進了宮。剛巧我有要事要審問她,片刻不得耽擱。”

季連看着池宜溪,又看向林寂:“既如此便不打擾林同知了。”

“雪天季大人也不撐傘,若淋壞了豈不是我朝損失。”說罷,将手中傘遞給季連。

季連也不客氣,從林寂手中接過傘道:“多謝林同知,我還有事先行一步。”

林寂颔首示意他先走。

摟住池宜溪的手未動,隻單手解開墨色鑲毛鬥篷,把池宜溪整個包裹在柔軟中,又仔細将帽子整理好,免得雪将她發髻和鬓邊絨花打濕。

做完這些,林寂才拍了拍池宜溪肩膀,輕喚着她:“小溪,小溪?”

可池宜溪依然沒回應他,連之前小聲啜泣也掩了聲。

此時林寂才意識到不對,池宜溪固然私下裡略微不拘小節,但方才季連走近時,她斷然不會這樣。

林寂連忙将池宜溪摟在自己背後的手松開。這才看到她面無血色,竟是昏了過去!

這下他顧不得其他,直接矮身将池宜溪抱起,往宮外走去。

看着她這般模樣,林寂心裡滿是自責。

若自己早些察覺太後異樣,早些派人保護小溪…這一切怕是不會發生!

池宜溪靠在林寂肩頭,身上裹着鬥篷不再冰冷,隻是眉頭緊蹙,像是被魇住一樣。

觀她此相,林寂覺得太後定是對她做了什麼。

池宜溪在永州生活期間身體很好。就算是穿的薄受了寒,也不至于直接暈倒。

方才池宜溪過來時,自己也未見她有何外傷。

依林寂對太後的了解,怕是給池宜溪下了什麼毒才會導緻她如此這副模樣。

李頤這賬,林寂替池宜溪記下了,若之後有機會,自己定要她千百倍還回來!

而此時太後并不知曉林寂所想,素芝正伺候她食藥膳。

“你說這池宜溪當真堪用?”

終究是個剛從永州地界來的黃毛丫頭,用起來也怕出了岔子。

“娘娘何需擔心,不正好趁這次機會好好試驗她一番嗎?”

見太後擱下筷子,素芝遞上清茶給她漱口。

太後規制本就講究,在她執政之後更是比以前當後妃時更考究。如今雖退居後宮之中,各種禮儀用度依然是依照往年來的。

這一點就算是皇帝再怎麼不滿,也是無法改變的。

“哀家真是老了,竟會為這種事挂心。”

太後輕擦嘴角,擡手讓素芝扶自己去廊下走走。

“太後這麼多年為國事操心,眼下也該休息休息,莫要太過操勞才好。”

素芝是太後的陪嫁宮女,這些年見證了太後頗為跌宕又傳奇的歲月。如今在宮中頤養天年,不問世事也圖個安穩。

“也就你還能陪哀家說些往事了,其他人啊…老的老,死的死…都不在咯…”

太後走在廊下,看着院中積雪被規整掃在一處,紅梅叢迎着夕陽而開。

“外面冷,咱回去吧。”

“素芝,你說哀家所為究竟是對還是錯?”

太後沒由來的話讓素芝一愣。

“娘娘乃是當朝太後,又輔佐陛下成人,怎會有錯…”

對錯都是說給無法掌握自己命運之人聽的,且太後一生造福萬民,揚天朝之威于外邦。

這樣的人怎會出錯?

素芝端着這樣的想法同太後一道回了殿中。

林寂府中很久沒來過客人了,仆人們見主子這次竟抱了位美人回來,皆是大驚,想着莫不是林府要有女主人了?

“主子,大夫已在屋中等候!”

侍靈在宮門外得林寂令,早早請了位大夫在府中等候。

林寂第一次覺得從門口到房中的路竟那麼遠。懷中人縮成一團,臉上漸漸起了冷汗,臉色愈發蒼白,似是正承擔着極大痛苦。

“勞煩大夫幫我看看!”

林寂一路不敢停歇,直接抱着池宜溪,擡腿踢開房門。

屋内已按照吩咐焚上炭火,又擺上新鮮果子免得悶。

老大夫被侍靈連拖帶拽從診堂帶過來剛坐下,還沒緩過氣,林寂便踢門進來了。

“莫急莫急,小心門踢壞了!”

大夫看着林寂這般着急模樣,拎着藥箱跟在他身後往床邊走去。

林寂小心翼翼将池宜溪輕輕放在床榻上,擔心屋内太熱,又把她身上鬥篷解下來想拿走。

誰知昏迷中的池宜溪緊緊攥着鬥篷不肯撒手,感覺到林寂撤了些力,更是将整個鬥篷抱在胸前。

老大夫揮揮手示意林寂讓讓,搭在池宜溪腕上把脈。

林寂握緊拳頭,面上焦急之色毫不隐藏。

大夫把完一邊脈,又拿起另外一隻手仔細感受着。

漸漸眉頭皺的比林寂還深...

“怎麼樣?”林寂說的小心,生怕驚擾了大夫問診。

老大夫皺眉捋着胡須起身,沒有回答他的話。

踱步到桌前時,才回身看向蹲下替池宜溪擦汗的林寂。

“從脈象上看,這位小姐隻是偶感風寒。但老夫細問脈後卻發現小姐怕是有中毒之相啊!”

林寂飛速起身走到大夫面前:“老先生可有解法?”

大夫搖頭歎道:“此毒隐秘,極難察覺。尚不敢妄下定論。”

沒想到還真如自己所料,太後當真給她喂了毒。

侍靈進來帶老大夫去抓藥,林寂則守在池宜溪跟前片刻不離。

“侍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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