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達罵罵咧咧，從年頭的事兒罵道年尾，罵完供應商罵客戶，罵完客戶罵有關部門，末了才插句題外話：

“你養狗了啊？哪買的，怪精緻的。”

說着就手欠，伸手要扒拉葉黎。

葉黎要不是看在他帶來了人類食物的份上不跟他計較，這時候高低得給他送五針狂犬疫苗。

他輕巧躲過那隻手，跳到陸明堂膝頭，擡頭挺胸，宣誓主權。

那驕傲的小表情莫名讓劉達覺得像誰，他面皮一抽：

“小東西還親人的。”

“撿的。”陸明堂捏了捏小狗的耳朵，又撸了撸狗頭，小狗安分，任揉任搓。

這樣的乖巧又讓劉達覺得不像了——

“陸哥，你說咱是不是該跟軍方那邊也走動走動。”

葉黎耳朵一抖，專心緻志：以前他從沒接觸過公司的公關工作，但後來身份轉變，作為甲方，他們的身份都是高保密的。

“打聽過了，秘級很高，隻知道是十七所的項目，負責人是誰沒一個知道。”

通常來說，各地軍方都會有固定合作的一些企業，但十七所成立時間尚短，研究方向又太過前沿，内部人員信息全是機密，市面上能滿足他們需求的企業本就鳳毛棱角，這個項目是他們第一個公開的項目，保密除了是招标法要求，更是希望能讓技術領先的企業脫穎而出。

說的很明白，這次不講人情，大家夥全憑本事。

所以他們就壓上所有，賭了。

但劉達憂慮依舊，那可是一整年的陰影：“說是這麼說呢，保不齊…”

“這項技術以後要應用在深空探索領域，不是誰都啃的動的，他們不敢亂來。”

“誰知道大老爺們怎麼想的啊。”劉達嘟嘟囔囔。

葉黎支棱起來：怎麼說話呢！十七所現在還幹幹淨淨，哪來的大老爺！

劉達不知道小狗激動什麼，但他開始表演猶豫，說話支支吾吾，陸明堂都看不下去了，塑料叉子往桌上一拍：

“有話說話，唱戲呢？”

“咱要不要去找葉…”他小小聲。

“什麼？”陸明堂揭開碗蓋，攪了攪勉強泡開的面餅，然後頓住。

“我說找葉黎，不走後門！探探消息總成吧！”劉達豁出去了，大着嗓門喊，“研發也有他一份功呢，他再不是東西，也得摸着良心評理吧，這行裡還有誰比得過咱？”

聽見這個名字陸明堂眼皮都沒擡：“覺得他不是東西你還去找他。”

葉黎霍的瞪向陸明堂：他怎麼不是東西了？

劉達咬着勺子，含含糊糊：

“他知道你被整這麼慘嗎？”

陸明堂沒有說話，兩三口解決完那碗面，起身往書房走，葉黎忙跟進去。

劉達都以為他不會回答了，卻聽屋裡傳來聲音：

“不關他的事。”

怎麼會無關呢？那可是葉黎啊。

整公司唯一一個陸明堂親自聘過來的小年輕。

年紀不大脾氣不小，氣焰嚣張的像個不知世事的白癡二代，全公司都唯陸總馬首是瞻，偏他一個杠精，成天天這不行那玩不轉，可陸明堂竟然聽進去了。

他陸明堂一無所有走到現在，中學半工半讀，大學邊上學邊創業，大三乘着腦機接口開發的春風，靠一款自主研發的小遊戲賺到第一桶金，爾後組建研發團隊，進軍神經網絡數字化，一路風生水起，扶搖直上。

是他們圈近乎傳奇的存在。

靠的什麼？

靠他獨斷專行，說一不二。

他劉達也是不服人的主，可就服他陸哥。

從校園偶像到事業偶像，那是他努力的方向啊！他實心實意把陸明堂的事業當成自己的事業，用他的話，他們是交心的兄弟，和過命的也不差什麼了。

整個團隊大體都是他這樣的，他們在頭狼的領導下整齊劃一，直到葉黎出現。

狼群隻能有一隻頭狼，可葉黎年輕又莽撞，帶着鋒利的爪牙，龇牙咧嘴地出現在他們面前。

起初他們還看樂子，等着這隻幼獸被頭狼拍的暈頭轉向，可慢慢樂不出來了——葉黎是不一樣的。

劉達有時酸溜溜地想要是他真是個白癡二代就好了，二代在一代面前是沒有話語權的，可他偏偏不是。

這小混蛋端着上天賞的飯碗四處招搖，陸明堂竟然還縱容他，縱容他挑釁他的權威，縱容他蹬鼻子上臉，縱容他揮霍他給的縱容。

可葉黎是個睜眼瞎，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陸明堂待他不同，就他渾然不覺，把所有優寵當成自然，走的時候拍拍屁股，竟連頭也不回一下。

是，人家小葉将軍微服私訪，他們這些屁民有眼不識真龍，但乾隆微服下江南都惦記着再回來幾次呢，他倒好，走的像絕交。

劉達盯着陸明堂緊閉的門，不是滋味，用力拍響：

“縮頭王八，開門！”

陸明堂開門了，眼神一如過去一樣銳利，腳邊還杵着隻亦步亦趨的小狗。

劉達頓慫，縮着脖子，細聲細氣：

“你知不知道…有人說，那個人其實是葉黎…因為吳瑜的關系…他故意整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