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顯的馬車抵達左相府,管家迎上前來,代為通傳。
書房内,一向端莊溫語的江夫人聲量拔高,情緒激動,“你最初選這三人時我就不同意,現在外面傳的沸沸揚揚,說你因知道阿容嬌縱不堪,所以故意選低門小戶相看,為的就是日後好拿捏。”
“阿容名聲都被你敗壞了!”
其中緣由有無法言說,左相隻能溫言相哄,“夫人,我們阿容自然是最好的,流言之所以被稱作流言,就是因為未被證實,聰明人是不會聽信的。”
“不會聽信?那這滿街的傳言又是從何處來?”
道理她都明白,可她怎能任由女兒名聲被诋毀?
“我立刻派人去阻止流言,最遲明早絕不會有人再談及此事!”左相喊人進來,吩咐下去。
江夫人被氣的心口疼,單手撐在桌面,看着他滿目失望,“阿容她那般好,論容貌、論性情、論家世、論學識,都是長安城裡數一數二的,溫柔娴雅、知書達禮,又精通律學,你為何不選高門望族、世家公子,選那幾個初入官場的寒門書生?”
左相繼續勸說:“娢娘,高門多纨绔,世家多龃龉,阿容心思純良,我不願她沾染半分,擇個初入官場的清正直臣,家中親員簡單,有我護航,官場前途無量,來日未必不能位列權臣公卿,眼光要放長遠。”
江夫人本名崔娢,自從嫁人後,甚少有人提及她的名字,就連她自己都差點忘了。
她自嘲一笑,曾經就是因為家中長輩眼光長遠才選的他,阿耶在朝中處處幫襯,他卻在阿耶被迫緻仕歸鄉後,落井下石,靠着打壓崔氏族親,坐上這權臣之位。
崔娢對他失望透頂,嘴角微微下垂,眸中失去光彩,唯餘茫茫。
“江淮遠,雖說你擇了三人讓阿容挑選,一個年歲大,一個鳏夫,不就是想讓她選那王元濟,此人有何長處?得你如此看重?”
“他是今歲的新科狀元,難道不夠好嗎?”左相反問。
崔娢眸子直勾勾的盯着他,向前一步,“你我夫妻二十餘載,我尊你信你,可你為何不能尊我信我呢?”
“你同我說實話,心裡究竟有何成算?”
“旁的事情都可以依你,婚姻大事關乎阿容終身半點馬虎不得!”
步步緊逼之下,左相長歎一聲,隻得無奈道出:“陛下龍體欠安,儲君未立,燕齊二王前朝後宮都在牟勁較量,大小官員各為其主,分流逐派,我選的三人,都是無派系的正直忠君之臣,無論朝堂動蕩與否,都必定能保平安。”
“我隻是希望,阿容能平安康健,一生無憂。”
“……”
從書房出來,婢女守真跟在身側,見她像是被無形的力拉扯着,大滴的眼淚沿着臉頰滑落。
她小心翼翼的詢問,“郎君所言,夫人相信嗎?”
江夫人嗤笑一聲,指腹擦去臉頰的淚痕,“你都聽出來不對了,我又怎能聽不出?”
左相官場沉浮數十載,最擅長的就是心口不一,方才雖然他不露聲色,但卻瞞不過她。
“既然他不肯說,那我就自己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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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相收拾好情緒,出門笑臉相迎,蕭顯跟在身後步入正廳,因其本就無事尋他,隻能有一搭無一搭的沒話找話。
稍坐片刻,蕭顯就借口更衣到後院中。
引路的小厮被他留在一邊,他穿過長廊過月亮門,神色尋覓,步履匆匆,滿園景色顧不得欣賞,按照上次來的記憶,到内院去尋江容。
額角浸出薄汗,衣擺帶風,他很急迫,急于求證去尋她求證手臂是否有傷。
手臂血止住後,疼痛稍減,江容半晌緩不過來,不知是因為中暑還是見血的緣故,頭有些暈,汀芷便扶她在坐在涼亭中休息。
穿堂風拂過,是夏日暖融融的溫柔,院中各色花朵争相鬥豔,好不精彩。
由遠及近的急促腳步聲戛然而止,轉換而來的是院門處一小陣喧鬧聲,婢女大聲阻止。
“内院都是女眷,郎君不便入内……不可以硬闖!”
硬闖之人定是沒聽她的話。
江容好奇探頭看過去,想知道是何人竟敢光天化日下強闖左相府的内院。
看清楚來人面容時,她驚訝過後,到覺察出來一絲合理,她這處,除了蕭顯又有誰如此膽大妄為,如此耗費心思。
汀蘭第一時間做警戒狀,看清楚是裕王時,偏頭去看自家娘子的意思。
江容将袖袍放下,遮住左手臂上的傷口,嘴唇微微泛白發幹,臉色微白,起身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