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英語學這麼多年都沒學明白呢,意大利語沒學過就是母語程度了,零國語言擁有者倪雅狂喜,興高采烈地應道,我很快就來。換下睡裙,穿上亞麻布長裙,套上薄薄的披肩,倪雅出門了。
屋外傳來母雞啄食幹草的細碎聲音,她走近廚房時,母親已經把早飯擺在桌上。
被烤得焦香的幹面包旁邊放着一小碟油浸小番茄,一塊剛打好的羊奶酪,倪雅看到警鈴大作,地中海飲食緻死量的橄榄油,加上讓她聞到味道就想吐的羊奶制品,一時間如臨大敵。
在她擔心穿幫的時候,她看見妮亞的父親維圖·維泰利用手指把番茄醬抹在面包上吃,她照着他的樣子蘸番茄醬,被母親取笑,“今天怎麼不吃你最喜歡的羊奶奶酪了?”
倪雅笑着找補,“想嘗試父親的吃法。”維圖聽到這話,舉起手中的大麥咖啡咕噜喝下去,嘴角含蓄地翹起,濃密的眉毛舒展。
妮亞的父親維圖·維泰利在柯裡昂村莊裡經營着一個小酒館。早餐過後,他下山到酒館裡,将桌椅搬到露台擦拭。
倪雅自覺地跟着母親進廚房收拾,被母親打發去院子裡幫忙晾挂葡萄皮和曬幹的西紅柿。
太陽一出來,暖得像火爐,照得她後背和臉蛋熱烘烘的,典型的地中海氣候。
葡萄皮早已攤在竹篩上,陽光把它們曬得發亮。
倪雅把切好的番茄小心擺在搭好的曬架上,番茄的切口朝上,像一排排笑着的嘴。手沾上了汁液,香甜裡透着一點發酵的酸味,她偷偷舔了一下手指。
這種感覺太神奇了,一覺醒來就從多雨的高緯度地區來到陽光燦爛的西西裡,不用坐在電腦前給AI軟件發指令,做一些沒有意義的作業,而是親身體驗另一種截然不同的生活。
像是玩情景沉浸遊戲。
中午,倪雅按照系統提醒,用木勺攪着竈台的番茄醬以防粘鍋,這才沒有穿幫,她心有餘悸——她想起妮亞房間的聖母畫像和念珠,挂在床頭的十字架,飯前跟着父母親規規矩矩地禱告畫十字,一舉一動都要符合四十年代西西裡鄉村女孩的行為舉止,不然真怕會被當成異端巫女抓起來燒了。
她也不知道這個時候還有沒有這種習俗,按理說已經不是中世紀的歐洲了,但在這保守年代的鄉村,小心謹慎也不為過。
下午,倪雅被允許到山坡上采迷疊香和百裡香。亞麻布長裙的裙擺掃過甘草,皮革平底鞋底沾着泥土和草汁,她的腳步是那麼的輕盈。
她想起之前看的下飯英劇,背景就是四十年代的意大利,德雷爾一家從多雨的倫敦搬到陽光充沛的科孚島。想起劇裡的陽光海邊白色房子,對這時期的意大利的認識好像多了些,這讓她有一種掌握到更多的信息的愉悅。
小羊一點也不怕人,從坡上跑過來到她跟前,倪雅彎腰嘗試着摸了摸小羊的頭,手心下的小羊是那麼的溫馴可愛。風吹過橄榄樹的枝葉,發出沙沙的響聲,她閉着眼感受這一刻的甯靜,覺得自己好幸福。
回來的路上,陽光依舊很好,山路上的石子曬得發亮。
倪雅提着籃子裡的迷疊香和百裡香,低頭看皮革平底鞋上的泥土。
一陣風輕輕吹過,她伸出沒有提籃的手,輕輕把發絲掖到耳後。忽然,她感受到一陣強烈的視線在自己臉上、身體上逡巡,她有點害怕。這樣的目光比正午的太陽還要熱烈炙熱,仿佛想把她看出一個燒焦的孔。
早就知道意大利民風剽悍熱情,倪雅隻求他們全都信教,不會有當街強搶民女作奸犯科的事。不對啊,教父诶,電影裡面就沒有在法律允許範圍内循規蹈矩的人。
被注視的時間太久了,她在心中呼喚系統,系統像突然恢複運作一樣,“宿主請注意,宿主請注意,宿主請注意!目标人物出現!”
倪雅聽出系統嚴陣以待的緊張感,内心奇異地沒那麼緊張了。
她用眼角看向中間那個男人,就是他目不轉睛地盯着她,像狼看到羊似的。他穿着考究,沒說話,沒有表情,仿佛被定住一樣,所有的情感都在那雙眼睛裡噴湧,試圖用眼睛攫住她。
臉上因為極度緊張泛起紅暈,倪雅内心澎湃洶湧——老天啊老天啊,是邁克爾·柯裡昂!是未來在美國紐約叱咤風雲的第二代教父!
她手腳仿佛都不利索,但盡量保持鎮定,想起電影裡砰地炸成碎片的小轎車和車裡的阿波羅妮亞,誰來救救我我,她内心慌了,現在她就是妮亞啊。
她沒有回頭。她聽見他們其中一個沙啞的聲音在喃喃自語,“天主啊,我是否已經身處天堂”,另一個聲音笑着勸道“悠着點兒,朋友,悠着點兒”。
她走快了幾步,平薄的鞋底能讓她感受到路上的每一顆石子,其實并不舒服。
“系統系統,救命啊!”她面無表情地在内心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