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克爾回到房間,沒在房間裡找到人。
他呼吸一滞,目光迅速掃過每一個角落,直到露台上那個熟悉的背影入眼,懸着的心才緩緩落下。
他大步走到露台,一推開門,冬夜的海風夾着又冷又苦的味道撲面而來,他從身後抱住她,将她緊緊摟進懷裡。
夜晚的海是黑色的,月光清冷,落在水面的銀色像一條鋪向黑色秘境的地毯。長久地凝視,仿佛有一種收到邀約的錯覺,讓人不受控制地想往前走去。
後背蓦地一暖,被緊緊抱住,倪雅心中奇怪的念頭随即被打斷。
她微微側頭,耳畔是他溫熱的呼吸。
“怎麼還沒睡?不冷嗎?”
他的唇貼在她耳廓,嗅着她身上的香味,心安定下來。
他們就這麼靜靜抱着,浪濤起伏,像一首低聲哼唱的搖籃曲。
倪雅的聲音很輕,輕得能被風吹散。
“吉裡安諾能成功逃出去嗎?”
邁克爾沒說話,但她知道他在聽。他的手臂收緊了。
“剛剛,尤斯蒂娜把我的手按在她的肚子上,她肚裡的孩子動了。”
她頓了頓,伴着一口白霧,語氣中帶着在尤斯蒂娜面前不敢表露的擔憂。
“我跟她說不要擔心,他們一家三口會在紐約過上幸福快樂的日子。可是……”
她沒能說完,邁克爾忽然将她轉過身,雙手捧住她的臉,在她唇上重重地吻下去。
這個吻像是一種承諾,也像是一種祝禱。他的聲音低而堅定:
“會的,阿波羅妮亞。相信我。”隻要吉裡安諾願意。
從尤斯蒂娜房間回卧室那會兒,倪雅收到了系統的入夢提醒,她問系統是否可以讓多一個人進入夢境,系統答應了。
她卻并沒有因此松一口氣。
因為她還有另一個顧慮,不能讓與她同入夢境的人知道她與吉裡安諾的淵源。
“系統,你說有沒有可能,讓我先進入吉裡安諾的夢境,跟他交代完之後,再讓另一個人進入夢境?”
話落,她語氣像是順口一提,輕描淡寫地補充道,
“我倒是無所謂啦,就是……讓對方知道有穿越、系統空間這種天方夜譚的話,影響不太好,處理起來也棘手,不是嗎?”
系統默許了她的請求。
倪雅這才放松了一些,唇角微微翹起,對協商結果感到滿意。
此刻,躺在邁克爾懷裡,假裝熟睡的倪雅進入了第三個夢境。
她睜開眼,看見的是東倒西歪的立柱,碎落的神像遺骸與人類的頭蓋骨混在一起,地上爬滿了藤蔓植物。海浪激烈地拍打崖底,黑色的海上,仿佛傳來巨獸的咆哮聲。
這是一座建立在海邊峭壁上的神廟。
和從前一樣,吉裡安諾第一時間就感受到了倪雅的存在。他已經習慣了她的出現。
她總會出現在他最狼狽的時候。隻是這一次,大概是最後一次了。
他有一種強烈的預感,他和他的組織經此一役,氣數将盡。
盡管他曾經取得無數次的成功,但是一兩次失敗,足以瓦解所有的輝煌。
他們沒有寒暄,吉裡安諾看向倪雅,問出了同樣的句式:
“你來了。你這次來,是來讓我……”
但這次還沒說完,就被倪雅打斷了,她開門見山:
“之前我都沒跟你說過,我叫阿波羅妮亞,我的丈夫是邁克爾·柯裡昂,你的妻子現在在我家裡睡覺,”
意識到自己說話有歧義,她趕緊補充解釋,
“放心,我不是讓你交住宿費。我是想說,她很想你;對了,她今晚讓我摸她的肚子,你知道嗎,你們的孩子會動了。”
吉裡安諾聽到前半句,眼光猛地一凜。
西西裡黑手黨如果要綁架誰劫财,從來不會用“綁架”這個詞。他們會用“邀請”誰來“小住”代替,并提前寫好信讓對方交上“住宿費”。
聽到後面那一句,神色緩和下來。他的妻子和孩子,都到了安全的地方。
隻是沒想到,原來幾次進入他夢境的人,竟然就是傳聞中那位邁克爾·柯裡昂的妻子。
“尤斯蒂娜…她還好嗎?”吉裡安諾期待地看向倪雅。
倪雅讨厭他這副樣子,仿佛隻要她說很好,他就會露出一副死而無憾的微笑。
“她好不好,你去我家裡看不就知道了。
我隻知道,死了丈夫的單身母親都不會好。”
吉裡安諾的脾氣很好,并沒有因為她這句被冒犯到,仿佛想到妻兒,他露出一種疲憊又溫柔的神情。
看他這副笑臉,倪雅就知道跟他溝通不來,得換個人。于是問他,“我丈夫很想見見你,你願意和他見面嗎?”
吉裡安諾毫不猶豫地點頭,“是我的榮幸。”
他也想知道,讓他托付妻兒的人,那位紐約教父的兒子,究竟是怎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