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素,許子翰最愛站在這片竹子前,看竹子一節一節生長。如今,他卻好像有别的心思。
水滴從竹子的葉子上滴下,許子翰忽然想到了什麼,展開緊鎖的面容。
“少爺,使不得,使不得,老爺知道了會打死我們的!”一群穿着粗布衣服,纏着花色頭巾的丫頭将許子翰團團圍住,嘴裡念叨着讓少爺别做了,兩個眼珠子卻緊緊地盯着許子翰忙碌的雙手。
嫩竹青色的汁液從許子翰的手心中流出,混着清晨嫩草上的盈盈的露珠,一時之間,清香之氣彌漫開來。
“哇~好香啊~”丫頭們不禁閉上了眼睛,嘴角不由自主地翹起,深深地浸在了這清香中。
許子翰拿出一個碧色的小碗,将還在火上冒着泡的粥一點點盛在了碗裡。碧色的碗壁映着青色的粥面,相映成趣,猶如寒夜中清冷的月色。
許子翰雙手小心地端起碗,盯着手中的碗,小步走着,生怕弄灑了。青色的粥面随着許子翰的腳步晃動着,許子翰的心也随之不停地忐忑。
走廊很靜,腳步聲回蕩着,許子翰聽得一清二楚。
“少爺。”一個老伯跟到了許子翰的身後,叫他。
許子翰仍然緊盯着手裡的碗,說話也變得輕聲細語了。
“福伯,有何事?”
福伯瞧着他手裡的粥,眼裡浮上了一層哀傷。
“少爺,這些交給下人做就好了。還有……”福伯停了停,似有些不悅,道,“怎麼又帶了陌生女子回來,少爺你又忘了那教訓了?”
“福伯!”許子翰打斷他,“阿甯不是陌生女子。”
這話說完,福伯站在原地,長歎了口氣。許子翰也有些愣了,但腳下的步子邁得更大了,似乎想要快點兒離開福伯。但他的心忽然有些亂了,隻緣着剛剛的這句話他似乎從前說過。
但他還未來得及細想,就帶着還有些疼的心,進了屋子。
阿甯已醒了。
許子翰端着碗,走到了床前,看着靠在床上的阿甯,輕輕道:“阿甯,喝點兒粥,對身體有好處。”
阿甯緩緩地擡起頭,看着許子翰,鼻子忽然有些酸,她猛然低下頭,慌亂地接過那盛滿粥的碗,玉的冰涼讓她一陣顫抖。
“怎麼了?”許子翰關切地問,目光落在了阿甯腕間,“你的絲絹髒了,取下來,換一個新的。”
“不要!”阿甯像是被吓壞了一樣大叫着,手中的碗跌落在地上,青色的粥灑了一地。
阿甯把胳膊藏進被子裡,好久才緩過來,帶着歉意道:“我自小手腕上被燙傷了,傷疤很醜,我害怕露出來……”
“原來如此,是我唐突了。”許子翰這才寬心了,稍稍舒展了眉心,眸子裡滿是溫柔,“我為你再盛一碗。”
“嗯。”阿甯握住手腕,縮在被子裡,眼裡泛着憂傷。
“屋子裡有人嗎?”一個歡快的聲音響起,宛如清晨在枝頭喳喳叫的麻雀。
“噓——不要出聲,我進去吓吓他。”
阿甯倒在床上,臉色蒼白得像白紙一樣。
定承靖悄悄推門進來,輕着步子走了進來,阿甯微閉着雙眼,全然沒有發現。定承靖不聲不響地走到了床前,一眼就看見了虛弱得宛如一朵睡蓮的阿甯。
“咦,哪裡來的姐姐?”
阿甯聽見有人說話,顫抖着睜開了眼簾。一個黑葡萄一樣的眼珠讓阿甯看了忍不住要笑,更何況這眼珠子就正正地在阿甯的鼻尖。
“噗——”阿甯沒忍住,一下子笑了出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定承靖轉了轉腦袋,像個小孩一樣地笑着,“姐姐,你笑起來很好看,一點兒都不像是生病了。”
“你——你是誰啊?”阿甯一邊笑一邊勉強說出這句話。
定承靖轉了轉自己黑珍珠一樣的眼珠,反問道:“姐姐姐姐,你先告訴我你是誰?我總覺得你給我的感覺很像一個人,很像我的十哥。”
“你的十哥?怎麼會?我可是個女子。”看着定承靖,阿甯的心情忽然豁然開朗,她直起身子,撥着腕上絲絹,被眼前的這個人逗得笑個不停。
定承靖看着阿甯的絲絹,忽然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腕。
“你要幹嘛?”阿甯掙脫了定承靖的手,防備地看着定承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