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溪是被一陣清脆的鳥鳴聲喚醒的。
他緩緩睜開眼,陽光透過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腦袋像是被人用鐵錘狠狠敲過,太陽穴突突地跳着疼。他撐着身子坐起來,喉嚨幹得像是塞了一把沙。
“呃……”他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擡手揉了揉太陽穴。
就在這時,他注意到床頭小幾上放着一碗還冒着熱氣的湯水,旁邊是疊得整整齊齊的幹淨衣物。
宰溪怔了怔,端起碗小心地嗅了嗅。
甘味裡夾雜着些辛味,碗底已經熬煮成深褐色的草葉像是葛花,這是醒酒湯。
房間裡彌漫着淡淡的艾草香氣,地面一塵不染,連他昨晚随意丢在一旁的外袍也被洗淨晾曬,平整地挂在衣架上。
昨夜印姜落荒而逃的身影又在眼前閃現,宰溪的手指撫摸着碗沿,心底重新升騰起一抹暖意。
他抿了口醒酒湯,溫度剛好,不燙不涼,顯然是算準了他醒來的時間準備的。
穿好衣服走出房間,院子裡靜悄悄的,隻有幾隻麻雀在啄食地上的谷粒。
廚房裡傳來鍋鏟碰撞的聲響,宰溪循聲走去,隻見印姜背對着他,正在竈台前忙碌。
晨光透過窗紙灑在她身上,勾勒出纖細的輪廓。
她動作麻利地翻動着鍋中的菜肴,偶爾擡手将散落的發絲别到耳後,露出白皙的側臉。
這畫面莫名讓宰溪心頭一暖。
“咳咳。”他輕咳一聲示意自己的存在。
但突然出現的聲音顯然吓了印姜一跳,她猛地轉身,手裡的鍋鏟一抖,白淨的手腕便在鍋沿上燙出一道紅痕。
“嘶——”她倒吸一口冷氣。
“别動!”宰溪心頭一緊,一把抓住印姜的手腕,然後拉着她到水缸旁,舀起缸底的涼水便沖在了印姜的傷口處。
初時的疼痛漸漸被寒冷所替代,畢竟已是寒冬,這樣被冷水沖淋,印姜再能抗,也禁不住有些打顫。
但相較于印姜濕透了的半截手腕,飛灑濺落的水花卻是把宰溪的半截衣衫都給濕了個透。
印姜擡眸,隻見寒風卷着零星的雪花掠過他的面頰,他潦草的擡手将松散的鬓發别到耳後,露出被冷風吹得微紅的俊朗面容。
像是突然被灼燒般,印姜突兀的轉頭收回手。
但宰溪完全沒有發現她别扭的情緒,隻當是她受不了涼氣,所以再次拽回她的手後,語氣溫和地勸慰道:“燙傷可大可小,現在不處理好以後是會留疤的,你且忍一忍。”
女孩子都是愛美的,如何能忍受自己的身上留疤,印姜肯定也不例外。
宰溪如是想着。
但印姜的心思卻并不在此,她有些别扭的又看了看宰溪,見他眉頭緊鎖,專注地盯着自己手腕,那神情仿佛她受了什麼重傷似的。
才抿唇猶豫的開口:“隻是小傷……”
宰溪沖完水,起身不知從什麼旮旯角裡拿出一個小罐,然後擰開蓋子挖出裡面的藥膏,動作輕柔卻不容拒絕地包裹住她的手腕:“你的事就沒有小事。”
他的手掌溫暖幹燥,指腹有常年打獵留下的薄繭,磨蹭着她的皮膚,激起一陣微妙的戰栗。
印姜不自覺地屏住呼吸,感覺心跳快得不像話。
“我來盛菜!”包紮完畢,她慌忙轉身,卻不小心撞到身後的矮凳,整個人向前栽去。
一隻有力的手臂及時環住她的腰肢,将她穩穩扶住。
兩人距離近得能聞到對方身上的氣息,宰溪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溫熱的呼吸拂過她的耳廓。“小心些。”
印姜耳根發燙,匆忙站直身體:“多謝!”
“剩下的我來弄吧,你先去換身衣衫。”宰溪熟練的拿起竈台上的鍋鏟,翻炒着快要糊底的菜,印姜也不好再争,隻得匆忙回了房間。
早飯是簡單的清粥小菜和幾張蔥花餅,宰溪吃得津津有味,連喝了三碗粥。
“今天的粥……”他斟酌着詞句,“火候掌握得很好。”
印姜頓時眼睛一亮:“真的嗎?我特意用小火慢熬的,還加了一點點油和堿,讓米粒更軟爛。”
“油和堿?”宰溪挑眉,“這法子倒是新奇。”
印姜表情一僵,随即低下頭攪動碗裡的粥:“就……以前聽村裡的老人說的。”
其實這法子是她在現代的時候,從一個飯店的大廚那裡學會的,當時她總覺得自己做的飯沒有飯店裡面的好吃,所以糾結的好幾天,最後厚着臉皮跑去問人家要了方子。
但是這法子現代雖有,看宰溪的表情,古代應該是不大常見。
所以為了防止自己暴露,印姜暗自決定,以後還是多做事少說話,畢竟禍從口出的道理她還是懂的。
但宰溪雖然疑惑,卻并沒有追問。
而他起疑的點,也并不是這所謂的烹饪方法,而是他清楚地記得,印姜從前在廚藝方面并不擅長。
飯後,宰溪自覺地将碗筷收拾好。
“馬上要過年了,除舊迎新。”宰溪一邊擦桌子一邊說,“今天我就在家打掃一下屋子。”
而印姜聽見他的話頓時眼睛一亮:“那我也來幫幫忙吧!”
其實印姜自己也是打算這兩天收拾一下家裡邊的,但前兩天一直有事耽擱,所以便一直擱置。
現在好不容易有空,宰溪又主動提出,那她就剛好偷個懶,做些輕松的就好了。
能夠偷懶的印姜喜滋滋地系上圍裙,然後找來兩塊舊布做成頭巾,一塊自己戴上,另一塊遞給宰溪:“防灰塵的。”
宰溪接過那塊花布,有些哭笑不得。
他一個大老爺們兒頭上包着花布做家務,這要是讓外人看見,怕是要笑掉大牙。
但看着印姜期待的眼神,他沒有拒絕,還是乖乖地戴上了。
“我們先從堂屋開始,你掃地,我擦家具。”印姜指揮道,“然後換卧室,最後是廚房,這樣效率最高。”
“效率?”宰溪敏銳地捕捉到一個陌生的詞彙。
“就是……做事又快又好的意思。”印姜急忙解釋,暗自懊惱又說漏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