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長公主皺眉搖頭,眼裡全是對她的失望。
芳華縣主冷笑,緩緩地從地上爬起身來。
“你當年要權要勢,要幫助先皇争奪帝位,便将我跟哥哥送往司徒家的老宅,在那裡人人都是虛情假意隻有哥哥會真心護我,我跟他說是相依為命都不為過,我便是心悅他了又怎麼樣?上官昊想跟我搶我哥哥他就該死!謝城安招惹我哥哥他更該死!”
“原來……你那麼早就已經魔障了啊……”大長公主眼角微紅。
芳華縣主低低笑着:“哥哥自小就護着我,他就應該是我一個人的,謝家一門被滅我簡直比誰都高興,就是可惜謝家放過了一個謝不凝!但沒關系,謝城安死了,謝家就一個謝不凝已經成不了氣候,我心願了了,至于渾兒,我确實是隻想要他落子,我沒想要他的命,我雖然不知道渾兒為什麼會懷孕但我知道,隻是落子而已,又不是什麼要命的事,養一段時間就好了,隻要他迷途知返,他依舊還是我的兒子,他向來心大不愛記仇,就算那碗紅花是曜兒送過去的,等過些日子他身體好了,他也就不會介意了……”
“我看你簡直瘋了。”大長公主微微搖頭,腳步不禁後退。
芳華縣主似沒聽見,眼神盯着大長公主忽地變得有些駭人。
“哥哥是我一個人的,渾兒也是我的,我能給他籌辦婚事挑選京城的貴女,就是不能容忍他跟男人糾纏不休,這個不行絕對不行!”
芳華縣主的這個狀态……
确實讓人難以捉摸。
大長公主也沒了跟她繼續掰扯的心思,深深吸一口氣,大長公主徹底放棄了她,轉身離開。
“從今日起,芳華縣主就便留在行宮養病吧,不必回京了。”
她要幽禁芳華縣主。
芳華縣主怔住,但反應并不是很大。
她盯着大長公主離開的背影,直到大長公主消失不見,才轉身走到牆角坐下,把自己縮成一團。
“沒關系……不就是被丢下而已嘛……小時候……又……又不是沒有被丢下過……又不是沒有被丢下過……”
隻是那時候被丢下,身邊還有哥哥陪着。
哥哥會将她抱在懷裡,摸着她的頭哄她。
(海棠不怕,哥哥在呢,哥哥會一直陪着你的,不怕。)
芳華縣主把自己緊緊抱成一團,低低的聲音隻呢喃着兩個字。
哥哥……
“沒事了,不怕,我來了。”
耳邊果然又有人回應她了。
芳華縣主怔住,緩緩擡起頭來。
鄭溫書那張俊逸溫柔的臉就在眼前。
他蹲在芳華縣主的跟前,擡手摸着芳華縣主的頭。
芳華縣主怔住,腦子裡有些空白,也有些愠怒,她很想大吼大叫,想拍開鄭溫書的手,但奇異的就這麼頓住了。
鄭溫書莞爾一笑,摸着她頭上的手轉而勾了她的長發,握在手裡輕輕梳理。
“皇上駕崩了,行宮裡如今正亂着,母親心情不好,說話過重,你别往心裡去。”
芳華縣主怔怔看他,沒做回應像是沒有聽見。
鄭溫書将她從地上扶起,帶着她在床邊的梳妝鏡前坐下,便拿了梳子來幫她梳頭。
芳華縣主盯着銅鏡裡的倒影,一雙有些迷茫的眼,終于回過神來,也淡漠了許多。
“你來這裡做什麼?看我的笑話嗎?”
“你的笑話,難道不也是我的笑話嗎?自己的笑話有什麼好看的?”
這話挺讓人生氣的,可芳華縣主卻沒有發作,而是盯着銅鏡裡的那雙手。
鄭溫書在給她束發,明明就是個男人,動作卻十分娴熟。
不知道怎麼回事,一團氣就這麼卡在芳華縣主的胸口,讓她吐不出來又咽不下去。
一直到發髻梳好了,鄭溫書拿了珠钗給她小心插上時,臉上的笑也不禁濃了幾分。
“很好看,跟當年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一樣。”
芳華縣主心裡微微發緊,說不上來的感覺更加強烈。
她站起身來,面相鄭溫書的眸光,張了嘴卻不知道當說什麼。
她想問鄭溫書是不是聽到了她跟大長公主的話,可話到了嘴邊卻問不出來了。
指尖不自覺的緊了緊,芳華縣主移開眸光看向别處。
“我曾經……其實也想過要跟你好好過日子的,但是我……控制不了。”開了口,芳華縣主似乎也知道自己要說什麼,頭也不自覺地垂了下去。
鄭溫書拿着一支牡丹花的發簪捏在手裡仔細把玩,那神色溫和的模樣,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一直到芳華縣主的聲音再次傳來。
“小時候我跟哥哥被她扔在司徒家的老屋,那邊的人總欺負我們,是哥哥一直護着我,他對我來說比任何人都重要,我沒辦法放下他的事情,我嘗試過了,真的……辦不到……”
“辦不到那就不辦了,何必勉強自己?”
芳華縣主微怔,下意識地看鄭溫書。
鄭溫書依舊滿臉溫柔,最近含笑眼裡還帶着疼惜。
“我沒要求你必須做些什麼,以前不會有,以後也不會有。”
“你……”
“以後就讓我陪着你,就我們兩在一起最好不過。”
溫柔的情話缱绻至極,可那鋒利的發簪,卻被他突然用力,狠狠插在芳華縣主的心口。
芳華縣主痛到臉色驟變,想推開他,卻被他圈住肩膀,又将那發簪朝着胸口推了進去。
“為……為什麼……”芳華縣主掙紮不開,艱難地才問了這話。
鄭溫書摟着她,緩緩地朝着地上坐去。
“我能容忍你的一切,但絕不能讓你因此坑害了渾兒,渾兒因你的關系本就已經死了,我現在已經見不到他了,我不想他連最後的軀體也深埋地下不見陽光。”
這話什麼意思……
芳華縣主困惑至極,可她一張口嘴角就有血迹流出。
鄭溫書将發簪拔了出來,低頭在她額心輕輕吻了一下:“不用怕,一會就不疼了,你放心,黃泉路上我陪着你,不會讓你孤單的走。”
他抓住芳華縣主的手,對着自己的心口,也将那發簪用力地插了進去。
血液瞬間翻湧,從嘴角流淌而下。
芳華縣主瞪大了眼,幾乎氣絕的她,眸低全是複雜,可她什麼都來不及說,便靠着鄭溫書的懷裡閉上了眼。
鄭溫書擁着她,跌足在床前,底下的頭緊貼着她的臉。
“嶽母當年将你們舍在司徒家,我無法去更改發生過的事情,但我不會輕易将你舍棄,如果還能有下輩子,不管發生何事,你再等一等我,我一定會在事情發生之前先找到你,然後護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