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搖頭,陳秋堇不自覺地噙着嘴角,進了謝言之休息的客房。
他去給謝言之拔針。
拔針時,謝言之似乎有所感覺,一直平坦的眉宇突然輕輕擰了起來。
陳秋堇看他這樣,點了點頭:“不錯,知道疼便是好兆頭。等針全都拔了,大約不出半盞茶的時間他便能醒過來了。”
陸淮商得言心裡狠狠地呼了口氣。
陳秋堇将銀針用酒擦過,又裝回了針包裡面。
“之前聽你身邊的護衛說你們是從京城來的,京城距離這裡路途遙遠,這位公子又是這麼個身體,你們不在京城好好養着,跑這裡來做什麼?”
陸淮商心裡微突,感覺陳秋堇是要打坦白局。
他定定心,也坦然道:“實不相瞞,在下陸淮商,是京城國公府的人,他是我的内子叫謝言之,我們來這裡是為了尋人。”
“尋人?”陳秋堇愣了一下。
陸淮商點頭,輕輕一歎:“我們來這裡是尋邊城曾經的大将軍謝城安的,他……是言之的父親,數年前曾傳來他戰死的消息,言之不信,我也不信,待忙完了京城的事後,才會特意來此。”
“謝城安……?”
陳秋堇忽地皺起了眉,神色似有思量。
陸淮商心裡跟着發緊:“不知道先生可聽說過他?”
“聽是聽過,但卻不曾見過……”
但陳秋堇的神色透露出來好像又不止如此。
陸淮商心裡狐疑,想再問問又擔心逼得過緊。
忽地,陳秋堇道:“這名字聽着确實熟悉,但我也當真沒有見過,想來是幫不上忙了。”
陸淮商聞言,也沒有表現出什麼失落,他略一思忖,直白地問。
“不知能否冒昧一問,陳先生原籍何處?”
“嗯?”陳秋堇着實意外。
陸淮商:“我觀現身的氣度與尋常村民都不太像,先生又醫術卓絕,便有些好奇。”
果然,直白的問,反而還讓陳秋堇感官更好,也讓他笑意漸濃,但這笑意落在陸淮商的眼中,突然讓他有種跟謝言之相像的錯覺。
“實不相瞞,我原籍何處,我自己都不知道。”
“?”
怎麼可能?
陳秋堇道:“以前曾經受過傷,醒來後便什麼都記不得了,當年為了恢複記憶想起自己的事來,我也曾踏足過不少地方,但都沒有用,如今我會在這楓葉村定居,也是因為當年受傷,是楓葉村的村長救了我,給了我一處安身之地。”
“失憶了……”
陸淮商着實是沒有想到這點:“哪……阿城叔呢?”
“他當年是被啞兒從外頭背回來了,在床上也躺了許久才醒過來。”陳秋堇道:“他傷得很重,身上全都是刀箭,幾乎快沒有一塊好的地方,我花了大半年的時間才将他從鬼門關給拉回來,而且,他跟我當年一樣,也沒了以前的記憶。”
這麼巧?
陳秋堇也覺得很巧,臉上不自覺的有些好笑。
“我們确實都有點相似吧,他無處可去,我收留了他,之後就跟他在一起了。”
“那……他沒有想過要去找他的家人,弄清楚他到底是誰嗎?”
“他想過的,但沒有去成。”
陸淮商疑惑:“為何?”
陳秋堇長長一歎:“他找不到。”
“這……”
怎麼可能找不到?
話到嘴邊,陸淮商就反應過來了。
如果有人不想讓謝城安活着,自然會抹去相關的信息甚至于是否認真相。
但是,這位阿城叔究竟是不是謝城安,陸淮商根本就沒有辦法斷定。
他對謝城安的模樣已經模糊了,他隻記得少時的記憶裡,那是個張揚的人,雖然威武不凡,卻并沒有什麼架子,跟誰都能鬧成一片。
連少有的幾次見面,都是遠遠的看了一眼,就交錯而過。
讓他辨認阿城叔是不是謝城安,着實是為難他了。
現在能指望的,隻有謝言之了。陳秋堇走後,陸淮商抿抿唇,湊在他耳邊低低的道:“三郎,我好像見到了你爹,但我記不清楚他的樣子了,還得依靠你趕緊醒來親自看看是不是他,三郎,你聽到了嗎?”
聽到了嗎?
謝言之眉宇擰得更緊,雙唇微微嚅動了下,人就跟着緩緩睜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