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城叔進山去找人參了,人才剛走的第一晚,外頭就下起了大雨。
嘩啦啦的大雨伴随着雷聲,驚醒了房間裡淺眠的陳秋堇。他翻身坐在床頭,心裡的不安随着雷聲越來越大,讓他頃刻間就沒了睡意。
披着外套,陳秋堇推開窗戶,剛好看到夜空裡的閃電掠過,一顆心頓時變得更為焦躁起來。
他很怕阿城叔在山裡出事,可此刻他又幫不上忙。
但是想起阿城叔坦白對謝言之的在意時,他略一思量,幹脆穿好衣服,直接去了客房。
客房裡,謝言之也沒睡着。
白日裡昏睡了太久,現在他精神就還不錯。
許是被陳秋堇施過針的關系,謝言之感覺現在身體也沒那麼難受了。
如果是之前的話,外頭的雨下得越大,他就隻會變得更加難受。
而現在?他靠在床頭,旁邊放了火盆,他時不時地将手放在火盆上烘烤,居然一點都不覺得難受。
謝言之難得欣喜的笑了:“這位陳先生的醫術當真是了得啊,好久沒在下雨天這麼輕松過了。”
陸淮商挨在他身邊,抓了他放在火盆上的手握住,感覺都那隻手的溫度也沒之前的冰涼,陸淮商的臉上也是少有的笑意。
“陳先生說,你的身體需要配着他的藥方,好好調養幾年才能見成效,我看,這幾年我們就住在這裡吧。”陸淮商道:“我去找村長,在醫館附近買塊地修建房子。”
“好啊。”謝言之笑得眼睛都彎了起來:“房間要多準備幾個,院子要大一些,牆角下還要種兩棵柿子樹。”
“好。”
陸淮商聽着,将謝言之說的要求一一記下。
他決定等明日雨停了,就去找村長買地。
兩人話剛剛說完,陳秋堇的聲音就從外頭傳來。
陸淮商有些意外,忙起身去開門。
外頭站着的人披散了長發,隻用根木簪随意地挽了個發髻。
謝言之扭頭看向門外的時候,還有些意外這個時候陳先生怎麼會過來。
他醒來這麼一會,陸淮商其實已經将事情都跟他說了,知道阿城叔進山去了,謝言之也就不着急要見他了。
但是這位陳先生。
“之前就聽陸公子說你醒了,隻是我一直忙着,便沒過來,現在閑下來反而又睡不着,就過來看看你怎麼樣了。”
陳秋堇徑直進屋。
他長發披散,額邊的鬓角輕垂,晚風吹來時,鬓角微動,襯托的陳先生整個人都格外柔和。
床上,謝言之也是披散着長發,他微微仰頭好奇地打量着陳秋堇的模樣,誰都沒有注意到,一邊的陸淮商看着他們二人這有些相同的散發模樣,詭異的居然感覺他們還有些相似。
除開這這同樣散發的樣子,這兩人……最相似的,還是眉眼。
隻是陳秋堇的眼神是經過歲月沉澱後的優雅,透着成熟男人的氣韻,而謝言之的眉眼卻是屬于少年的青澀。
雖然謝言之落子已經是兩年前的事了,可其實他的這個身體,至今還不滿雙十。
“你們……”陸淮商盯着兩人的側顔,突然想說他們兩人長得挺像,可很突然的,陸淮商卻想起另一個事。
陳秋堇……陳秋……堇。
芳華縣主的兄長,名字也有個堇,但是他叫司徒堇。
如果司徒堇沒死,而是變成了陳秋堇的話。
那此刻他與謝言之的相像,就能解釋了——外甥像舅。
心裡雖然有這樣的猜測,可陸淮商卻藏了起來沒說。
其實,陳秋堇是不是司徒堇已經不重要了。
芳華縣主已經死了,鄭渾又跟着青楓道長走了,京城裡大長公主似乎也不怎麼在意這個兒子究竟是死是活。
或許對于大長公主而言,遠走京城的兒子可能比留在京城更加快活,所以也才從不派人尋找。
她該養面首還是養面首,該玩還是玩。
至于陳秋堇,如果沒有這個必要,陸淮商也覺得何必打擾他現在的生活。
隻是阿城叔……勢要讓謝言之辨認一番的。
“你今年多大了?”忽地,陳秋堇的聲音傳來。
陸淮商回神時,他已經坐到了謝言之的身邊,一雙眼帶着探究與打量認真的盯着謝言之看。
謝言之道:“十九。”
“嗯?這麼小?”陳秋堇意外:“那你當初落子不是才十七?”
“當初落子是個意外……”謝言之有些尴尬:“那會我也不知道我的身體跟其他人不一樣,所以……”
所以跟陸淮商親近的時候,他們都沒什麼防備。
不知道為什麼,陳秋堇也聽這個眉頭就微微擰了起來。
雖說十七的年紀其實不小,但是對于現在陳秋堇而言來說,确實太嫩。
“你當初怎麼會小産的?”陳秋堇微微蹙眉,問着話,也抓了謝言之的手腕給他切脈,似乎是想從他這脈象再看出什麼之前沒發現的東西。
謝言之垂下眸,看了看陳秋堇的手,那雙手也不像是操持過度的樣子,相反指節細長還挺耐看的。
“當初我娘趁我不備,讓我大哥送來的湯藥裡放了紅花,我不知道便喝了半碗,沒多久就受不住了。”
“你娘?”陳秋堇有些意外,他下意識地看陸淮商:“她反對你們的關系?”
“是吧,但就算反對她也沒說,隻是暗中讓我大哥給送來了這放了紅花的東西,當初……若不是有青楓道長在,恐怕那會,我就已經沒了。”
這次,陳秋堇沒有說話,他微微蹙眉,垂下眼,也不知道是在想什麼。
小片刻,他松開了謝言之的手腕。
“這大雨估計還會再下兩日,你這兩日仔細受了寒氣,明日一早我再來給你針灸一次。”
“勞煩先生了。”
陳秋堇笑了:“我觀你這脈象,短期内,你是無法離開這楓葉村的,既然以後多得是時間,你就跟大家一樣,叫我堇叔吧。”說着話,陳秋堇看謝言之的眸光,變得更加柔和,仿佛是在看着家裡的哪個小輩似的。
謝言之心裡微暖,上道的喊了一聲堇叔。
與謝言之說了這麼片刻的話,陳秋堇心裡的那份不安,倒是跟着消減了幾分。
扭頭看向窗外的時候,連之前的傾盆大雨都小了不少。
陳秋堇離開後,謝言之心裡輕快,人躺在床上有些昏昏欲睡。
陸淮商将他摟着,給他拉了拉被角,怕他冷着。
“堇叔……人挺溫柔的。”謝言之閉着眼咕哝着:“跟他說話,感覺挺舒服的。”
“嗯,要是喜歡以後可以多多來往,反正我們也要在村裡住下的。”
謝言之輕輕恩着,在他懷裡蹭了蹭便睡了過去。
翌日,天氣陰沉,外頭雖然沒下傾盆大雨了,但是依舊毛雨霏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