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當初被先皇處斬,朝中有人作壁上觀,有人無能為力,也有人舍棄那一身的榮耀,脫下盔甲冒死相救。
不是當真不怕死,而是不忍赤膽忠心一門忠烈被如此辜負。
文官救不了他們武将來救,武官舍不下盔甲,他們也不在意。
他們要的就是忠心不負,可昭日月。
很幸運,他們沒有等得太久。
正殿裡,上官君墨接見了趙齊,也了解到謝老将軍如今的境況如何。
他被謝家的先鋒官樓仕明幾人護着,一直藏在江南那邊的偏遠小鎮休養,還是三個月前,謝不凝被封為君後的消息傳了過去,才讓樓将軍等人有了松懈之心出來打探,這才會讓趙齊發現他們的蹤迹。
上官君墨聽得這個消息,心裡的歡喜不言而喻,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将這個事情告訴給謝不凝,又擔心會過猶不及讓謝不凝無法安心休養。
想了想,上官君墨直接讓趙齊帶着聖旨再去江南一趟,讓趙齊務必要将謝老将軍等人,毫發無損地平安帶回京城。
他決定,等人平安回來了,再帶謝不凝去見他們。
現在胎像不滿三個月,最是需要好生保養的階段。
不過這件事,謝不凝現在不太合适知道,邊城那邊卻是要通知他們的。
比起謝不凝,謝言之收到消息的時候,着實是歡喜極了,就是可惜他現在的身體情況,陳秋堇不允許他再長途跋涉到處亂跑。
自從知道謝不凝是阿城叔的兒子後,陳秋堇看他比看什麼都嚴,但凡是對身體不好的事,陳秋堇都不許他碰。
就是涼水都不允許。
不過還别說,在被陳秋堇多次針灸之後,謝言之的身體明顯有所改善。
雖然依舊體虛,但至少不會動不動就難受到昏厥,更不會再輕易就惹了風邪入體。
這樣高超的醫術,也怪不得陳秋堇在楓葉村有這麼高的禮遇。
雖然他現在的這個家庭組建着實有些怪異……
偶爾在村子的小田邊散步時,謝言之已經不止一次聽到村民在議論他們。
大家都在說,陳先生跟阿城叔在一起了,他家裡阿城叔尋來的兒子不但接受了陳先生,自己也跟個男人在一起了,那陳先生家裡的啞兒,以後估計多半也是要找個男人過日子的,要是能跟陳先生家裡的啞兒在一起,那日後的日子絕對是錯不了的。
于是沒幾天後,謝言之親眼看着不少媒婆帶着禮品直奔陳家醫館。
目睹過大家議論的謝言之:“……”
感覺啞兒真慘,才十二三歲的年紀,就被村裡人給定了婚事(取向)以後村子裡的姑娘肯定是不會再考慮他了。
晚上想到這個,謝言之自己都好奇了,他突然翻個身,爬在陸淮商的胸口滿臉好奇。
“哎你說,等過幾年,啞兒及冠了,堇叔是會給他說個新婦,還是要給他安排個男夫啊?”
“你很好奇?”
“有點。”謝言之一點也不掩飾自己的八卦:“畢竟家裡頭全都是男人,我也想知道他以後會怎麼選。”
“他怎麼選是他的事,也是堇叔的事,與你有什麼相關?”
“怎麼沒有相關?怎麼說我現在也算他半個兄長!他以後要是選好了,大家都好,他要是眼瞎選錯了,堇叔不得難受嗎?堇叔難受那我爹能好?我爹好不了,那我……”
“行,我知道了。”陸淮商忙将他的嘴給捂住,頗有些投降的架勢:“明日我去問問他。”
謝言之眼睛亮晶晶的:“那你委婉一點,畢竟年紀小,别吓着他。”
陸淮商忽而沉默。
謝言之怔住:“怎麼不說話,沉默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但陸淮商突然翻身将他壓住,謝言之呆了一下,驟然睜大了眼,那眼神……幾乎快罵爆炸了。
陸淮商眼裡藏着笑,捉了他的雙手按在頭頂,聲音透着危險。
“難得你今晚精神不錯,我們……”
“别,我精神不好。”
“沒看出來。”陸淮商捂住他的嘴,不讓他再亂說,低頭下去時,陸淮商輕輕哄他。
“放心,我不弄在裡面。”
謝言之撇開了頭,到底還是放松了身體。
但不過兩個來回,他就戰敗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陳家醫院後面的青磚大瓦房,是陸淮商新修的房子。
房屋面積很大,前後都有個大院壩,當初修建房屋時,陸淮商空置了不少房間,也給陳秋堇和謝城安留了空房。
陸淮商原本是想叫他們三人搬來一起住的,但陳秋堇沒答應,他習慣了自己的小醫館,也方便在醫館裡照看藥材。
謝城安如今跟陳秋堇是衆人皆知的兩口子,哪有媳婦兒住醫館,自己住一邊的道理。
而且吧。
謝城安也覺得白天被人打擾就算了,晚上要是再被人給打擾,他會忍不住大開殺戒的。
這種境況導緻的結果就是,第二天中午,陳秋堇給謝言之針灸的時候,他看到謝言之脖頸上的那些痕迹,而謝言之扭頭看他的時候,也看到他耳後的痕迹。
關鍵還挺深的。
兩人都:“……”
挺微妙的。
“咳……”陳秋堇率先尴尬,忙打破這怪異的氛圍:“今天給你針灸之後,以後每隔十天針灸一次,十個療程之後,就可以改為三個月針灸一次了。”
一聽這個,謝言之眼神頓時都亮了不少,注意力也終于轉移:“哪那些藥是不是可以不用喝了?”
“怎麼可能?”陳秋堇帶着幾分壞笑:“藥是必須每日都得喝的,不過是要給你改善一下藥方而已,畢竟你這情況,跟别人的常年頑疾是不一樣的。”
再聽還要喝藥,謝言之就像洩氣了似的。
不是他嬌氣,是陳秋堇配的藥,真的難喝極了,每次喝完都忍不住想吐。
這兩人在屋裡說着話,外頭啞兒在藥堂坐堂,一般的傷風感冒難不倒他,遇上他搞不定的就會來叫陳秋堇出去。
不過此刻藥堂這裡,不止啞兒一個人,陸淮商也在這裡。
并且陸淮商很直白的問了一個讓啞兒十分無語的問題。
他就問啞兒以後是想娶新婦,還是要男夫。
“我要是娶新婦如何?要是想要男夫又如何?”
“不如何。”陸淮商道:“娶新婦就幫你湊聘禮,要男夫就給你贊嫁妝。”
啞兒:“……”
陸淮商頓了頓,道:“嗯,你三哥的意思。”
啞兒笑了:“我小小年紀他擔心我幹嘛?要擔心也擔心擔心他自己吧,本來身體就不好,還跟你沒個節制,别哪天弄得連腎也不好。”
陸淮商:“……”
啞兒乖巧一笑:“我這裡有補腎的藥方,給你來一張?”
陸淮商:“…………”
轉身就走,不多問一句廢話。
院子裡,林鹭收到剛來的飛鴿傳書,他一看上頭的金色封印,便立即将東西遞給剛從大堂出來的陸淮商。
陸淮商被啞兒怼得臉色冰冷,驟然看到這東西時也意外了,但紙條上的内容,卻讓他臉上露出笑意。
他拿着東西,立即去見了謝言之。
謝言之看到紙條上的内容,也是又驚又喜。
紙條上就兩個信息。
一個是告訴他們,找到謝老将軍等人的蹤迹,已經命令趙齊好生保護他們回京了。
另一個是謝不凝有孕的事。
“沒想到二哥居然也是翼人,還這麼快就有消息了。”
不是說翼人受孕艱難嗎?
不過艱不艱難總是有機會的,他現在更擔心的事,如果二哥有孕的消息被人知道,那朝中不服的人可能會趁機下手。
隻有謝不凝跨了,上官君墨才沒有理由拒絕擴充後宮,才能給他們的女兒争奪一絲機會。
而孕期是最難下手,又是最容易得手的時候。
尤其這個君後還是翼人。
想到這些種種,謝言之的神色都凝重了起來。
陸淮商忙安撫他:“你别緊張,二哥那邊會沒有事的。你忘記了,太師府跟王大人一派現在都是二哥的助力,前有他們護着二哥,後有君墨守着二哥,那些人想要得手沒那麼輕易的。”
經他一提謝言之才想起來,當初正是這二人立擁才阻止了那些人的反對之聲。
“是我緊張了……”
下午,拔了針後,謝言之想起二哥懷孕的事,還是有些不太放心,比起宮裡那些随時可能被人收買倒戈的太醫,謝言之現在更相信陳秋堇的醫術。
他直接問陳秋堇:“堇叔,有沒有什麼藥,是最合适翼人孕期服用,能保命的能救急的?”
陳秋堇呆了一下:“你懷孕了?不可能啊,我早上才給你把過脈……”
“不是我,是我二哥。”謝言之有些尴尬,也有點好笑,他将宮裡謝不凝的情況簡單說了。
陳秋堇聽後,人呆了一瞬,才回過神來,隻是表情有些微妙。
謝言之有些擔心他:“堇叔?”
“啊……沒什麼……”陳秋堇甩甩頭:“藥方我倒是知道一個,就是藥材不太好弄。”
陸淮商直接說:“缺什麼藥材你隻管說,沒有的我讓君墨派人送來。”
“那行,不過有幾味藥方如果有的話最好是盡快,不然季節過了,會影響藥效。”
“好。”
陸淮商拿到需要的藥材,轉身劇讓林鹭去飛鴿傳書。
黃昏時,謝城安才從山裡回來。
他進山兩天了,都是去給謝言之找藥。
謝言之換的藥方,在藥材上有點刁鑽,需要摘來的藥材不超過兩個時辰,在最新鮮的時候使用效果更好。
不過往日隻要看到他回來就會立即上來檢查藥材問他平安的人,今天卻有點反常。
“是不是家裡出什麼事了?還是老三他們誰惹你生氣了,你跟我說,我去揍淮商那小子給你出去。”
這話說的……
陳秋堇笑了。
“一把年紀了,說話怎麼還這麼不着調,就算有人惹我生氣了,那跟淮商有什麼關系?”
“他抗揍。”
“……”
這清奇的理由,着實讓陳秋堇無奈了。
“沒有人惹我,隻是今日,淮商說收到京城那邊的消息。”
京城的消息?
謝城安着實怔了一下。
陳秋堇:“京城那邊找到你父親的下落了,已經安排人護送他們回京,還有你次子謝不凝也有孕。”
這都是好消息,但謝城安的眉頭卻緊緊皺了起來。
陳秋堇放輕了聲音,也有些遲疑。
“你現在……要回去看看他們嗎?”
“過幾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