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電話,程雨栖走回房間。
書桌上攤了一桌子的書本,她用手推出塊幹淨的地方來擺放書包,接着從書包裡翻出英語練習冊,開始寫今晚的家庭作業。
徐禹珂回醫科大之後,這空蕩蕩的房子裡,就她一個人住。
程雨栖倒是不感覺到害怕。程響林沒出事兒的時候應酬就很多,經常都是夜不歸宿,她常常自己一個人待在别墅裡。
後來,程響林出事了,她又過了大半年颠沛流離的生活,也都是一個人獨居。
一個人生活得久了,她也沒什麼不習慣的地方。除了他家裡有一間上了鎖的卧室。
徐禹珂說那是間儲物室。
但程雨栖總覺得應該是他父母的房間。
想到這裡,程雨栖突然意識到,她一次都沒有聽徐禹珂提起過他的父母,過年了,就連一個電話也沒有打過。
怎麼跟她的處境有一些相似?
她心裡開始有了一些奇怪的猜測。
比如:他父母親是不是遭遇了什麼意外?而他投資給程響林的錢是其實是保險公司的巨額賠償金?
這麼想着,她又對他愧疚了幾分。
程雨栖擡手敲了下腦袋,覺得自己不該往不好的方面去猜想。就像她也不該胡亂猜測,她爸爸是不是已經選擇了輕生?
要不然為什麼一個電話也不打給她,一條短信也不回複她?
她想要的,不過是他的一個平安音訊。
擺在桌面上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程雨栖一個激靈,雙手顫抖地捧起手機,匆促看向來電顯示。
随後,她輕嘲地扯起唇角。
爸爸真的不要她了。
他真的抛下她了。
程雨栖按通接聽鍵,喊了聲叔。
十點了,到了他們約定的每晚補習的時間了,補習的内容仍是高一上學期她落下的課程。
兩個小時的補習時間很快過去,挂電話之前,程雨栖聽到他的室友在說要去什麼地方取實驗标本的事兒,問:“你們醫學生是不是挺忙的?”
彼時,徐禹珂剛寫完退學申請書,放下手中的紙和筆,笑了笑,寬慰她的心:“放心,給我們栖栖補課的時間還是能擠出來的。”
程雨栖無意識地點點頭:“今天老師說,期中考試的時候會有一輪末位淘汰。”
徐禹珂失神地看着退學申請書幾個字,仍分了些精力來開導她:“你不要有壓力,港城高級中學是老牌名校,就算是被重點班淘汰到了普通班,一本上線率也很不錯的。”
“不是這個。”
“嗯?”
因為又得要麻煩他,程雨栖停頓了一會兒才繼續說:“我的意思是,如果我考到班級前十名,錢校長他願不願意接受我的學籍?”
“你想把學籍轉到港城來?”徐禹珂有些意外,他原本以為她對虞城多少有些留戀。
但其實她離開得挺幹脆。
“嗯。”
我想把這裡當成是我的家。
程雨栖在心裡對徐禹珂說。
“那行,期中考試你先盡力去考,不要給自己太大的負擔。學籍的事兒,我再想想辦法。”
徐禹珂這邊話剛說完,手指尖一松,捏住的那張薄薄的退學申請書被人抽走了。
緊接着,有紙張在耳邊撕碎的聲音。
帶着強烈壓制住的怒意。
徐禹珂撩起眼皮回頭看了眼張湛,張湛絲毫沒有撕他退學申請書的愧疚之心,面上表現得尤為平靜:“你最好先挂電話。”
徐禹珂又朝着程雨栖不緊不慢地交待了幾句。他交待她,每天都要喝牛奶,睡覺前要記得鎖好門窗,不要操心生活費的事兒。
不要想方設法地炒股,不要去酒吧、夜店這樣的地方。
當然,千叮咛萬囑咐的,還有最重要的一條——不要自己做飯。
果然,程雨栖在聽到“不要自己做飯”這六個字的時候,“啪”一聲,挂掉了電話。
電話被挂掉以後,徐禹珂斂起笑容,拎起手邊的礦泉水,仰頭灌下去半瓶,仍然難掩心頭的躁意。
“為什麼?”
張湛看着他身後書桌上的舊書包,仍不解他何至于此。何至于走到退學這一步?
徐禹珂仰頭将剩下的半瓶水一飲而盡,瓶身捏扁投進垃圾桶,好半晌才開口:“缺錢。”
這個答案是張湛意料之外的。他雖不清楚徐禹珂的家庭條件如何,但邁巴赫的車标總是認識的。
開邁巴赫的人,他能缺錢缺到哪兒去?
唯一的可疑之處,就是他書桌上的舊書包了,張湛擡擡下巴:“那書包裡的錢呢?”
徐禹珂再次撩起眼皮看向他,對他知道這書包裡曾經裝過四十萬這事兒,多少有些意外。
“那天早上,其實我騙了你。在我們樓下坐着的那個小姑娘,其實抱着這個書包問過我,認不認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