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識煥無奈地閉了閉眼,當場表示他雖然失憶了,但是總這樣誰也不認識實在失禮。不如就借這十幾框的拜帖來熟悉京中的人情往來!
他倒要看看都是什麼人在起哄架秧子!
半個時辰後。
沈識煥拿起一份新的拜帖,眼中盡是疑惑。知硯在旁伺候,也湊過來大驚小怪:“錦衣衛千戶陸大人,他為何要給公子遞拜帖?”
沈識煥也沒什麼頭緒,他與錦衣衛素無來往。
禦林軍是皇帝當心腹養在身邊的親衛,錦衣衛便是皇帝陛下闆上釘釘的心腹。
因此錦衣衛其實沒什麼必要與沈識煥這麼個才出仕沒的大少爺往來交際,尤其沈識煥還有個三軍統帥的親爹,很容易遭上忌憚。
可這陸遲瑀不僅遞來了拜帖,還寫得十分……花團錦簇。
尋常的拜帖總要有個由頭,比如讀書人辦文會一年四季都有不同的說道,開花了下雪了都是詩興。然而陸遲瑀這封拜帖裡連這種附庸文雅的托故都沒有,全篇都是一些浮誇文藻,用各種遣詞造句把“兄弟交個朋友”這句話反複寫五百字。
知硯這樣形容:“舅老爺家有個讀書不成氣候的表弟,一看見書就自動閉眼,去歲考武舉人寫的文章就是這樣絞盡腦汁的風格。”
簡而言之,好絕望的文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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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石街東,錦衣衛衙門。
陸遲瑀翹着腿坐在案前,繡春刀擺在桌上,身旁圍了一圈手下。大家七嘴八舌地勸說,“老大,您已經三天沒回家了,真的不用回去收衣服嗎?”
“實在不行,回去給院子裡的盆栽澆一瓢水呢?”
陸千戶不為所動,瞪大眼盯着門口看。戲文裡苦守寒窯的王寶钏就是這麼堅定,這麼自讨苦吃。
“虎子回來了嗎?”陸千戶問。
“回來了,趙虎哥已經替您給定安侯府送上了第十一封拜帖,但是聽說最近那位沈公子每天都能收到幾十斤拜帖,您的那封……”手下欲言又止,用眼神暗示他,第十一封拜貼也同前十封一樣石沉大海。
再說了兵家有雲,天時地利人和,即便是陸千戶您仰慕沈公子的人品才華,又為什麼要和那些書生一樣文绉绉地下帖子,咱們直接當街搶人……攔路不行嗎?沈公子又不是大門不出的名門閨秀。
陸千戶擡手一記爆栗,錦衣衛又不是土匪,怎麼能做那種打家劫舍的行徑。沈公子是讀書人争相結識的大才子,悄悄混入其中那叫潤物細無聲,才能避人耳目。
手下委委屈屈地摸着頭,縮了縮脖子。
陸千戶侃侃而談,非常自信:“再說了,本千戶那封帖子寫得不好嗎?多麼有才華,多麼真心實意,多麼滿腹經綸!”
錦衣衛們入職也不考究詩詞文章,想起自家老大那篇好長的文章,紛紛動情地吹捧起來,文曲星下凡,真是文曲星下凡!
陸遲瑀眼底充滿得意,不過尚存一絲理智問道:“為何近來沈公子府上的拜帖那麼多?”
手下答:“因為再過兩個月就要春闱了,全天下的舉子都要進京趕考。讀書人都喜歡以文會友,沈公子又是天下聞名的大才子,進京的讀書人都要給才名卓絕的沈公子遞帖子,畢竟讀書人就是這麼愛湊熱鬧,有些話多的還要寫好幾十封。”
就跟大人你一樣。
陸遲瑀臉上的笑意緩緩消失,終于覺察到不對勁。
雖說他也文采斐然,比起一般的讀書人也不輸什麼,但要是那麼多人的話,那可就不好說了。
陸遲瑀擺擺手,把手下們都打發出去。
他需要靜一靜。
錦衣衛們一哄而散,各位各家。出門的時候,還互相打聽:“咱們大人為何非要認識那位沈公子不可?”
“那可多了,滿京城誰不想結識沈公子?”
“即便不提那些文治武功,聽聞沈公子長得風華絕代一表人才玉樹臨風年輕俊俏,哪怕隻是看一眼都覺得如沐春風,咱們千戶大人說不定是想跟沈公子比美。”
欲與沈公子比美的陸千戶掏了掏耳朵,把這些混賬話掏了個幹淨,從繡春刀底下掏出一本卷宗,愁眉苦臉地看起來。
從頭到尾看過一遍,正要下決心結案,門口探出一名跑腿小吏,拿着一封精緻又講究的信箋,很是虔誠地奉上:“千戶大人,門外有位一看就會倒背離騷的小厮給您送來了這封信。”
陸千戶皺眉,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形容。
不過他還是拿來過來,拆開一看,這信箋的一角隐隐透出了一個沈字。陸遲瑀骨碌一下,就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