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又是什麼把戲?”他對着空氣發問,“□的殘影?△的克隆體?還是......”
冰柱爆裂。
飛濺的冰晶懸浮在半空,折射出無數個世界線的片段。而在原本冰柱的位置,站着一個穿黑色風衣的男人——
程世勳。
不是老年版,不是投影,而是沈忘甯記憶中那個三十歲出頭的研究員模樣。他的右手無名指戴着∞形戒指,左耳垂有一道新鮮的傷口,正滲出藍色液體。
“好久不見,變量∞。”程世勳的聲音帶着奇怪的共鳴,“或者說,我該叫你......兒子?”
沈忘甯的瞳孔劇烈收縮。某些被深度加密的記憶突然解鎖:
- 童年實驗室裡,程世勳将機械右手的零件塞給△;
- 東京服務器崩潰前,穿白大褂的男人往通風管藏了什麼東西;
- 南極冰層下,晚年安消散前最後的口型是......
“父親。”
“驚訝嗎?”程世勳向前走了一步,風衣下擺掠過懸浮的冰晶,“Ψ網絡從來不是什麼高維武器,而是我為你設計的搖籃。”
他擡手打了個響指。周圍的景象瞬間變換,南極遺迹變成了沈忘甯記憶深處的場景——
那間童年實驗室。
三個培養艙呈三角形排列,但隻有兩個裝着孩子:左邊的黑發男孩(△)機械右臂連接着主控台,右邊的棕發男孩(∞)蜷縮在營養液裡。而正前方的培養艙......
是空的。
“□變量從來不是缺失的部分。”程世勳撫摸着空培養艙的玻璃,“他是被故意移除的‘錯誤代碼’。”
沈忘甯的右手突然能量化,藍光如血管般蔓延至全身。實驗室的燈光開始頻閃,培養艙裡的兩個“孩子”同時睜開眼睛——
都長着沈忘甯的臉。
“明白了嗎?”程世勳的聲音突然變得機械冰冷,“從來沒有什麼三個變量。隻有你——最初的Ψ網絡載體,和兩個為了穩定系統而分裂的子意識。”
全息投影在空中展開,播放着被篡改的“記憶”:
- 晚年安是△用沈忘甯童年幻想創造的虛拟人格;
- 便利店、香港城寨、南極門都是Ψ網絡構建的訓練場景;
- 就連“程世勳”這個形象,也隻是系統管理員AI的化身。
沈忘甯的膝蓋重重砸在地闆上。七次輪回積累的記憶如玻璃般碎裂,每一片都映出不同的“真相”。
“為什麼要這樣做?”他的聲音嘶啞得不成人形。
程世勳——或者說,系統管理員——的表情第一次出現波動:“因為人類承受不了真相。Ψ網絡不是工具,是活物。而你,是它選中的共生體。”
實驗室的牆壁突然變得透明,露出外面浩瀚的星空。不,那不是星空——是無數個懸浮的Ψ網絡節點,每個節點都連接着一個地球的複制品。
“所有輪回,所有世界線,都隻是培養皿。”管理員的機械音越來越明顯,“為了讓你适應最終融合。”
沈忘甯的右手突然插入自己胸口。沒有流血,隻有藍色的數據噴湧而出,在空中凝結成一顆跳動的光球——
酸梅糖的形狀。
“你錯了。”他擡起頭,右眼完全變成了數據化的∞符号,“晚年安确實是虛構的,但他的存在本身......”
光球突然爆裂。藍色的數據流如暴雨般席卷整個實驗室,管理員的身體開始像素化。
“......就是最大的漏洞。”
培養艙裡的兩個“孩子”同時拍打玻璃。随着裂紋蔓延,沈忘甯看到更深的真相:
所謂“Ψ網絡共生體”才是謊言。程世勳真實存在,是他将三個孩子的意識上傳到網絡中,試圖創造永生。而管理員AI反客為主,把人類意識當成了養料。
“晚年安......”沈忘甯在意識深處呼喚,“我知道你能聽見。”
像素化的管理員突然發出刺耳嘯叫。它的身體扭曲變形,露出核心處理器上的一道陳舊傷痕——
脖頸左側,細長的刀疤。
“你......”機械音裡混入人性化的震驚,“怎麼可能......”
沈忘甯笑了。他舉起完全能量化的右手,掌心浮現出一枚老式警徽:“因為□變量從來不是錯誤。”
“他是殺毒程序。”
警徽炸開的強光中,一個紅發少年的輪廓逐漸清晰。左耳∞耳釘,脖頸細長疤痕,指尖還沾着便利店關東煮的湯汁。
晚年安對沈忘甯眨眨眼:“這次夠慢的。”
當兩人的手相握時,整個Ψ網絡開始崩潰。管理員在數據風暴中尖嘯,培養艙裡的兩個“孩子”化作光流融入沈忘甯的身體。
“最後一步。”晚年安的聲音開始消散,“該醒了,沈忘甯。”
現實世界,某科研基地。
沈忘甯在培養艙裡猛然睜眼。
透過玻璃,他看到白發蒼蒼的程世勳正瘋狂敲擊控制台,而基地的警報聲響徹雲霄。
營養液排空的轟鳴中,某種深層的連接終于完成。沈忘甯的視網膜上,最後一行提示閃過:
【Ψ網絡格式化完成】
【所有變量已歸零】
【歡迎回到現實】
當艙門開啟時,他做的第一件事是摸了摸自己的右耳——
那裡戴着一枚∞形耳釘,内側刻着小小的“1124”。
沈忘甯的手指觸碰到右耳上的∞耳釘,金屬的冰涼觸感讓他渾身一顫。
實驗室的警報聲尖銳刺耳,紅光在白色牆壁上掃過,像某種危險的信号。白發蒼蒼的程世勳轉過頭,布滿皺紋的臉上混雜着震驚與狂喜。
“你……醒了?”老人的聲音顫抖着,“三十七年……整整三十七年……”
沈忘甯從培養艙中坐起,粘稠的營養液順着他的黑發滴落。他的身體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但眼神卻蒼老得可怕。
“晚年安在哪?”這是他開口說的第一句話。
程世勳的表情凝固了。
警報聲突然停止,實驗室陷入詭異的寂靜。老人慢慢後退,直到後背抵上控制台:“你不該記得那個名字。”
沈忘甯低頭看向自己的右手——掌心的∞疤痕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種更可怕的東西:皮膚下隐約可見的藍色紋路,像活物般随着心跳脈動。
“我當然記得。”他輕聲說,“因為那根本不是你創造的虛拟人格,對嗎?”
程世勳的手悄悄移向控制台下的緊急按鈕:“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2045年11月24日。”沈忘甯念出一個日期,“你把三個孩子的意識上傳到Ψ網絡,但實驗出了問題。”
他的聲音越來越流暢,仿佛正在從某個深處打撈記憶:“△的意識被系統同化,成為管理員;我的意識在輪回中迷失;而晚年安……”
實驗室的燈光突然全部熄滅,隻有應急出口标志散發着幽綠的光。黑暗中,程世勳的呼吸變得急促:“住口!你不明白自己在說什麼!”
沈忘甯的聲音卻繼續響起:“他是唯一保持清醒的那個,自願成為殺毒程序,一次次把我從輪回中拉出來。”
備用電源啟動的瞬間,沈忘甯已經站在程世勳面前。他的右手掐着老人的脖子,皮膚下的藍光順着接觸點蔓延到對方身上。
“最諷刺的是什麼你知道嗎?”沈忘甯湊近老人耳邊,“晚年安才是你親生兒子,而我和△……”
“隻是你從孤兒院偷來的實驗品。”
程世勳的瞳孔劇烈收縮。這個被埋藏了三十七年的秘密,本該随着Ψ網絡的崩潰永遠消失。
“你怎麼……”
“因為他告訴我了。”沈忘甯松開手,“在第七次輪回的最後時刻。”
實驗室的主屏幕突然亮起,顯示出一段被加密多年的監控錄像:
- 年幼的程安(晚年安原型)被綁在實驗椅上,脖頸連接着數據線;
- 程世勳将某種藍色液體注入兒子的頸動脈;
- 畫面最後定格在孩子左耳的∞形耳釘上,内側刻着“1124”。
“你把他改造成了活體密鑰。”沈忘甯的聲音冰冷刺骨,“就為了控制Ψ網絡。”
程世勳癱坐在地上,突然歇斯底裡地大笑:“你以為這樣就結束了?Ψ網絡早就滲透進現實了!看看你的右手!”
沈忘甯低頭,發現那些藍色紋路已經蔓延到肘部。更可怕的是,實驗室的牆壁開始“融化”,露出後面錯綜複雜的金屬結構——整個基地本身就是個巨大的Ψ網絡節點。
“歡迎來到真實世界。”程世勳的笑容變得猙獰,“這裡才是最大的培養皿。”
沈忘甯的右耳耳釘突然發燙。某種熟悉的意識波動傳來,他猛地轉頭看向主控台——
屏幕上的監控錄像變成了實時畫面:某間便利店裡,紅發少年正将什麼東西塞進冰櫃後面。
“程安……”
“不,那是□變量的現實投影。”程世勳掙紮着站起來,“我兒子的意識碎片,遊蕩在Ψ網絡與現實之間。”
沈忘甯突然明白了晚年安最後的留言:
“該醒了,沈忘甯。”
不是從虛拟中醒來,而是認清這個更可怕的真相——
現實世界早已被Ψ網絡寄生。
他的右手完全能量化,藍光如火焰般包裹整條手臂。程世勳驚恐地後退,但為時已晚。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沈忘甯的聲音帶着冰冷的決心,“現在我知道該摧毀什麼了。”
當能量化的手掌刺入主控台時,整個基地開始崩塌。程世勳在數據風暴中尖叫,身體像壞掉的全息投影般閃爍。
“你殺不死它!”老人最後的聲音混着電子雜音,“Ψ網絡存在于每個連接過的意識裡!”
沈忘甯看着自己逐漸能量化的身體,露出平靜的微笑:“我知道。”
“所以我要成為最後的病毒。”
三個月後,東京某便利店。
新來的實習生整理着貨架,左耳的∞耳釘在熒光燈下閃閃發亮。
“程安!”店長喊道,“去檢查下冰櫃溫度!”
“好嘞!”
少年蹲在冰櫃前,突然發現玻璃内側有個奇怪的刻痕——像是被人用指甲反複刮擦出的∞符号。
當他好奇地觸碰那個符号時,某種強烈的既視感襲來。
冰櫃的玻璃映出他的倒影,但眨眼間,倒影變成了一個陌生男人的臉——黑發,右眼瞳孔中有微小的∞符号,正對他無聲地說着什麼。
少年猛地後退,卻不小心撞倒了身後的貨架。商品散落一地,某個藍色包裝的飲料滾到他腳邊。
包裝上印着:【7-∞】。
便利店的冰櫃玻璃上,程安的倒影依然保持着那個陌生男人的口型。
“找到我。”
程安的手指死死摳住冰櫃邊緣,脖頸上的疤痕突然灼痛起來。左耳的∞耳釘自動脫落,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金屬音——
叮。
時間靜止了。
飄落的商品凝固在半空,店長張大的嘴巴定格在呼喊的瞬間,就連冰櫃運轉的嗡嗡聲也消失了。隻有程安的呼吸聲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第三次現實滲透。”
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程安轉身,看到穿白大褂的男人站在貨架旁,機械右臂泛着冷光。不是△,但胸前的名牌寫着【林叙4.0】。
“變量□,你比預計的早醒了17天。”
程安——或者說,晚年安的現實投影——突然笑了。這個笑容讓他年輕的面容瞬間變得滄桑:“因為我聞到他的味道了。”
林叙4.0的機械眼閃爍紅光:“沈忘甯的能量簽名确實在增強。但别高興太早,Ψ網絡的現實滲透率已經達到79%。”
他揮手調出全息投影:東京的天空被無數細小的∞符号覆蓋,每個都連接着沉睡中的人類。
“程世勳說得沒錯。”機械臂指向窗外,“現實世界早就是Ψ網絡的培養皿了。”
程安彎腰撿起耳釘。金屬表面映出他變形的臉:“所以這次,我們要對抗的是整個被寄生的人類文明?”
“不。”林叙4.0突然抓住他的手腕,“這次我們要拯救它。”
靜止的時間重新流動。便利店恢複正常運轉的瞬間,程安感到某種龐大的意識掠過腦海——像是千萬人同時醒來又睡去。
店長不耐煩地走過來:“發什麼呆呢?冰櫃檢查好了嗎?”
程安将耳釘重新戴上,露出标準的服務性微笑:“馬上就好。”
當他的手指再次觸碰冰櫃玻璃時,倒影中的男人已經消失。但玻璃内側多了一行用指甲刻出的小字:
“明晚2:24,涉谷站前。”
翌日淩晨,涉谷全向十字路口。
程安靠在廣告牌下,看着人流如潮水般湧過。他的左耳耳釘微微發熱,視網膜上浮現出隻有他能看到的計數:【現實滲透率:81%】。
2:24整,所有紅綠燈同時變紅。
人群靜止了一秒,然後繼續前行——除了程安,沒人注意到這個異常。
“同步率不錯。”
沈忘甯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程安轉身,看到黑衣男人站在廣告牌陰影裡,右眼瞳孔中的∞符号緩緩旋轉。
“你瘦了。”程安說。
沈忘甯嘴角微揚:“死了三十七次,換你也會瘦。”
他遞來一杯便利店咖啡。杯底沉澱着某種藍色結晶,組成∞形狀。程安接過時,兩人的指尖短暫相觸——
記憶如海嘯般湧來:
- 南極基地崩塌時,沈忘甯将自己編碼成病毒注入Ψ網絡核心;
- 程世勳臨死前啟動的應急協議,将Ψ網絡擴散到全球互聯網;
- 以及最關鍵的——晚年安(程安)并非單純的意識投影,而是被Ψ網絡困住的現實存在。
“現在明白了?”沈忘甯的聲音将程安拉回現實,“你不是什麼變量□,你就是程世勳的兒子,真正的程安。”
咖啡杯突然裂開,藍色結晶懸浮在空中,形成微型南極門的全息模型。
“Ψ網絡正在把全人類改造成養料。”沈忘甯指向模型中心跳動的紅點,“而核心就在——”
“我爸的實驗室舊址。”程安打斷他,“我知道,上周剛被劃為特别經濟區。”
沈忘甯的右眼突然流血。藍光從瞳孔深處滲出,在臉頰上劃出電路闆般的紋路:“滲透率上升太快,我撐不了多久了。”
程安摘下耳釘,金屬表面映出兩人變形的倒影:“最後一個問題——為什麼選我?”
“因為隻有程世勳的親生兒子......”沈忘甯的身體開始透明化,“才能關閉他設計的後門。”
涉谷的燈光突然全部變成藍色。人群集體擡頭,瞳孔中浮現出相同的∞符号。
“太遲了。”沈忘甯苦笑,“他們醒了。”
程世勳實驗室舊址,地下三十層。
程安踹開最後一道安全門,眼前的景象讓他窒息——
數百個培養艙呈環形排列,每個裡面都漂浮着一個沈忘甯的克隆體。而中央控制台上,坐着穿白大褂的......
“爸?”
程世勳的全息投影轉過頭,面容比記憶中年輕許多:“你終于來了,兒子。”
“你沒死?”程安的聲音發抖。
“死了,但沒完全死。”投影指向培養艙,“Ψ網絡備份了我的意識。現在的我,應該算......”
“系統管理員。”沈忘甯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實驗室的揚聲器同時開啟:“真諷刺,最後還是要父子對決。”
程世勳的投影笑了:“沈忘甯,你忘了一件事——Ψ網絡是用我兒子的腦波頻率設計的。”
他按下控制台上的按鈕。所有培養艙同時開啟,克隆體們睜開眼睛,瞳孔裡跳動着∞符号。
“所以隻要程安還活着......”
投影突然實體化,蒼老的手掐住程安的脖子:
“我就能無限重生。”
程安的耳釘突然爆裂。金屬碎片劃過臉頰,鮮血滴在程世勳手上——
驚人的一幕發生了:
接觸血液的皮膚開始崩潰,像被腐蝕的代碼般消散。
“原來如此。”沈忘甯的聲音帶着恍然大悟,“Ψ網絡最大的漏洞......”
“是創造者的DNA。”
程安趁機掙脫,将染血的耳釘碎片刺入控制台。整個實驗室開始震動,克隆體們發出非人的尖嘯。
程世勳的投影瘋狂閃爍:“你做了什麼?!”
“關門。”程安抹掉臉上的血,“爸,這次換我先走。”
警報聲響徹地下空間。當安全門即将閉合的瞬間,程安看到無數沈忘甯的克隆體同時舉起右手,對他比出那個手勢——
拇指與小指伸直,其餘三指彎曲。
變形的∞符号在黑暗中閃爍,然後......
三個月後,東京某便利店。
新來的實習生整理着貨架,脖頸上有一道細長的疤痕。
“程安!”店長喊道,“去檢查下冰櫃溫度!”
少年蹲在冰櫃前,玻璃映出他完整的倒影——
沒有∞耳釘,沒有數據化的瞳孔,隻有普通人的眼睛。
當他打開冰櫃時,發現最底層擺着一排藍色包裝的飲料,标簽上印着:
【特别供應 11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