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安的手指剛觸碰到冰櫃裡的藍色飲料，整個便利店突然斷電。

黑暗中有微光閃爍——飲料瓶上的“1124”标簽正泛着詭異的藍光，像呼吸般明滅。

“又來了...”

他喃喃自語，脖頸上的疤痕隐隐作痛。這已經是本周第三次異常斷電，每次都會在冰櫃前發現這種特殊商品。更奇怪的是，店裡的監控永遠拍不到它們出現的瞬間。

程安擰開瓶蓋，液體不是想象中的藍色，而是透明的。但當他把瓶子傾斜時，液體流出的軌迹卻在空中短暫地凝固，形成一個完美的∞符号。

“找到你了。”

熟悉的聲音讓程安渾身一顫。他猛地轉身，便利店的後門處站着一個穿黑色風衣的男人——右眼戴着醫用眼罩，露出的左眼瞳孔中浮動着微小的∞符号。

不是沈忘甯。

是△。

“别緊張。”男人舉起機械右手，做了個和平的手勢，“我是來送邀請函的。”

他的機械指間夾着一張泛黃的相片：三個孩子站在雪地裡，中間的紅發少年（□）比着剪刀手，左邊戴眼鏡的男孩（△）面無表情，而右邊的......

相片突然自燃，灰燼在落地前組成一行懸浮的文字：

“當三個∞歸零時，人類補完開始。”

程安的太陽穴突突跳動。某些被深埋的記憶正在蘇醒——

- 他不是普通的便利店員工，而是程世勳基因工程的産物；

- 脖頸上的疤痕不是意外，是Ψ網絡接口的手術痕迹；

- 就連“程安”這個名字，都是程序設定的僞裝身份......

“想起來了嗎？”△的聲音帶着機械質感，“你是□變量在現實世界的錨點。”

便利店的白熾燈突然全部爆裂。玻璃碎片懸浮在空中，每一片都映出不同的場景：

- 南極基地的廢墟中，數百個沈忘甯克隆體正同步睜開眼睛；

- 東京上空，無形的∞符号如巨網般籠罩城市；

- 某個黑暗空間裡，紅發少年被數據鍊纏繞，胸口插着能量化的警徽......

“晚年安...”程安下意識捂住脖頸的疤痕，“他還活着？”

△的機械眼閃爍：“不，他從未‘活’過。□變量隻是Ψ網絡模拟的人格程序，用來穩定你的精神狀态。”

他向前一步，便利店的地闆突然透明化，露出下方深不見底的金屬結構——整個東京地下，早已被改造成Ψ網絡的巨型處理器。

“程世勳死後，Ψ網絡進入了自主進化階段。”△的聲音變得空洞，“它發現人類集體意識是更好的養料，所以......”

全息投影在空中展開：全球主要城市的地标建築同時亮起藍光，無數人停下腳步，瞳孔中浮現出∞符号。

“開始了。”△說，“人類補完計劃。”

程安突然沖向冰櫃，抓起所有“1124”飲料砸在地上。藍色液體彙聚成一片發光的湖泊，倒映出的卻不是便利店的天花闆，而是——

沈忘甯的臉。

“聽好。”水中的倒影開口，聲音直接傳入程安腦海，“△在騙你。Ψ網絡真正的核心不是集體意識，是你脖頸裡的接口芯片。”

程安摸向疤痕，指尖傳來細微的電流感。

“程世勳用親生兒子的腦波頻率設計了控制後門。”水中的沈忘甯繼續道，“所以隻有你能......”

△的機械臂突然刺入液體，影像扭曲消散。但最後一句話已經傳遞完畢：

“找到現實世界的南極門。”

便利店突然劇烈震動。貨架倒塌，商品雨點般砸落，而△的身體開始膨脹變形，機械部件如活物般重組——

“真遺憾。”他的聲音變成多重電子和聲，“我本想溫柔點完成融合。”

當最後一個音節落下，△完全蛻變成非人形态：三米高的機械軀體，頭部是旋轉的∞符号，胸口嵌着程世勳年輕時的全息面容。

程安轉身就跑，後門的電子鎖卻自動閉合。絕望中，他摸到口袋裡的便利店員工卡——

卡号1124。

“試試看吧......”

他将卡片插入讀卡器，門鎖奇迹般地解除。沖出門外的瞬間，整個便利店在身後坍塌，△的咆哮震碎了整條街的玻璃。

程安在雨中狂奔，手中的員工卡突然發熱。翻到背面，他看到一行激光刻出的小字：

“涉谷站地下三層，未被記錄的車站。”

涉谷站神秘月台。

程安推開“禁止進入”的鐵門，面前是一條從未公開的地下隧道。牆壁上布滿了∞塗鴉，每隔十米就有一盞泛着藍光的應急燈。

隧道盡頭，是一扇鏽蝕的金屬門。門牌上寫着：

【南極觀測站 現實鏡像節點】

當程安的手碰到門把時，脖頸的疤痕突然裂開，藍色數據流如血液般湧出，在門前形成認證光幕：

【身份确認：程安（□變量現實載體）】

【權限等級：最高】

【警告：最終協議啟動後将不可逆】

門自動開啟。

裡面的空間出乎意料地小，隻有一個老式控制台，和三個呈三角形排列的培養艙。

左邊艙體裡是穿白大褂的△原型，機械右臂連接着主控電腦；

右邊艙體裡是能量化的沈忘甯，身體呈半透明狀；

而正前方的艙體......

是空的。

控制台的屏幕上跳動着令人窒息的信息：

【人類補完進度：91%】

【剩餘時間：00:24:00】

【待執行命令：啟動最終融合協議】

程安走向空培養艙，玻璃上貼着一張泛黃的便簽：

“留給親愛的兒子：這是你母親的心髒，也是Ψ網絡最後的良心。”

他這才注意到，空艙底部确實放着一個小小的生物容器，裡面懸浮着一顆人類心髒。

“原來如此......”

程安突然明白了所有事情：

- 程世勳用妻子的心髒制造了Ψ網絡的道德限制器；

- □變量不是程序，而是母親意識在數字世界的投影；

- 所以晚年安才會一次次拯救沈忘甯，因為那是母性本能的體現......

控制台突然發出刺耳的警報。倒計時加速跳動，全球各節點的數據如潮水般湧入屏幕。程安看到東京街頭的人們集體跪倒，藍色光繭從他們胸口生長而出。

沒有時間了。

他打開空培養艙，将手伸向那顆心髒——

卻在觸碰前的瞬間被人抓住手腕。

“别碰它。”

沈忘甯的能量化身體站在身後，右眼的∞符号劇烈閃爍：“那是陷阱。真正的心髒在......”

他的話語被△的機械觸須打斷。三條金屬尖刺同時貫穿兩人的身體，将他們釘在控制台上。

“感人重逢。”△的聲音從天花闆傳來，“可惜劇本早就寫好了。”

程安掙紮着擡頭，看到△的本體——整個地下空間的天花闆都是它的機械結構，無數∞形處理器在其中流動。

“母親的心髒确實是鑰匙。”△繼續道，“但開啟的不是終止協議，而是最終進化。”

沈忘甯的能量化身體開始崩潰，藍光如血液般流淌到程安身上：“他撒謊......心髒是......”

程安突然懂了。

他用盡最後的力氣，将染血的手指按在控制台的身份驗證區：

【生物認證通過】

【最高權限激活】

【執行命令：釋放母親協議】

空培養艙突然注滿藍色液體，那顆心髒開始劇烈跳動。與此同時，程安脖頸的疤痕完全裂開，露出下面的Ψ網絡接口——

不是芯片。

是一枚微型∞形耳釘，内側刻着“1124”。

“原來......在我身體裡......”

耳釘自動脫落，飛向心髒。兩者接觸的瞬間，整個地下空間被藍白相間的強光淹沒。△的機械結構開始崩解，全球範圍内的光繭同時破裂。

在意識消散前的最後一刻，程安看到沈忘甯對他微笑，比出那個熟悉的手勢：

拇指與小指伸直，其餘三指彎曲。

變形的∞符号在空中閃爍，然後......

東京街頭，平凡的一天。

程安在便利店前醒來，手裡拿着剛買的藍色飲料。

“發什麼呆呢？”店長拍拍他的肩，“冰櫃檢查完了嗎？”

他茫然地摸了摸脖頸——光滑的皮膚上沒有任何疤痕。左耳也沒有耳釘，隻有口袋裡的一張收據：

商品：酸梅糖（限量版）

價格：1124日元

時間：11:24

當程安疑惑地擡頭時，透過便利店的玻璃窗，他看到街對面站着一個穿黑衣的男人。

那人舉起咖啡杯，對他做了個敬酒的動作。

微風吹過，男人的右眼眼罩下，隐約有藍光閃爍。

程安站在便利店門口，手中的收據被風吹得沙沙作響。街對面的黑衣男人已經消失，但那一瞬間的對視卻像烙印般刻在視網膜上。

他低頭看向手中的酸梅糖，藍色包裝上印着小小的“1124”，像是某種隐秘的坐标。

11:24。

這個數字在腦海中激起漣漪。程安突然轉身沖回便利店，不顧店長詫異的眼神，徑直跑到冰櫃前——

最底層的“特别供應”區域，整整齊齊碼着十二瓶藍色飲料，标簽全部是【7-∞】。

“這些......什麼時候進的貨？”程安的聲音有些發抖。

店長皺眉：“什麼特别供應？那裡一直都是空的啊。”

程安猛地拉開冰櫃門，冷氣撲面而來。十二瓶飲料在燈光下泛着詭異的藍光，瓶身上的∞符号随着角度變換而旋轉。當他拿起其中一瓶時，脖頸突然傳來尖銳的疼痛——

那裡本該光滑的皮膚下，隐約有藍光透出。

“喂！你脖子怎麼了？”店長驚恐地後退。

程安沒有回答。他的視網膜上浮現出隻有他能看到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