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我詛咒你,我詛咒你!”在阿爾托莉雅的眼中,怪物的面容在美麗的魔女和英俊的男子之間不斷變換,這些臉有時是桂妮薇兒,有時是摩根,有時是蘭斯洛特或圓桌當中的其他騎士……這其中的每一張臉阿爾托莉雅都記得,那些都是生前由于王國分裂,死在各種戰鬥當中的人們。
桂妮薇兒美麗的臉出現了:“王!請讓我追求屬于我的幸福吧……求您的寬容,求您!”
摩根扭曲的臉出現了:“我詛咒你!為什麼你就能被父親承認,為什麼你就當了不列颠的王……你的王國必将分裂!”
怪物軟癱下去,身體化作泥一樣的物質融入周圍,卻還在锲而不舍地伸出手抓住阿爾托莉雅的腳。
蘭斯洛特的臉出現了:“王,對不起,是我的錯誤,是我一時沖動,讓王的威嚴和榮光折損,請王轉告高文卿,蘭斯洛特非常抱歉……”
莫德雷德的臉出現了:“亞瑟王……為什麼不承認我!為什麼啊!我明明是你的孩子……是你唯一的孩子!我為什麼不能當王!”
更多阿爾托莉雅不認識的臉出現了,男女老少都有,他們在咒罵,在哀求,在哭泣:王!為什麼發動征戰,為什麼我們會死,為什麼我們的王沒有拯救我們?
王,你為什麼不帶給我們長久的昌盛與繁榮?為什麼沒能守護好不列颠?
但在不同的面孔下,劍士翠綠的眼睛已經倒映出面前怪物的實際樣貌——一個模糊的男子身形,漆黑的面孔下僅有雙眼是清晰的,頭發淩亂,赤裸的皮膚上有着不詳的紅色紋路,還纏繞着沾染鮮血的繃帶,裹住了頭,身軀和臉龐。
對那些聲音,阿爾托莉雅充耳不聞,提起劍砍下了怪物抓着自己腳踝的手,那都不能稱之為“手”了,充其量隻是一點黑泥而已。
“我也很想知道呢,為什麼我沒能做好……”阿爾托莉雅輕聲地自言自語,“但這不是你該關心的問題,真是,到最後都不放棄蠱惑我嗎,用我親密的朋友的皮囊,用我在意之人的言語……”
“我絕不會讓你降臨——你的惡意,我已全部察覺。”
“此世之惡……安格拉曼紐……“
就在此地将這惡意終結吧。
阿爾托莉雅雙手持劍,端莊肅穆,開始了吟唱:
“……集結的星之吐息,閃耀的生命奔流——接下吧!”
“誓約勝利之劍!”
當蘭斯洛特趕到現場時,正看見那堆難以名狀散發令英靈反感氣息的不明黑色物質當中發出一道金色的炫目光華,在淩晨時分漆黑的夜空與上方混沌的孔洞襯托之下,顯得無比聖潔光明,令人心向往之。
“王!”
第一騎士一眼認出這是王的聖劍的光芒,當即拔劍出鞘,上前相助。“無毀的湖光”在暗光的環境下,依然顯現出如同月光照耀湖水般的青色光芒。
兩道顔色不同的劍光交互閃耀,在巨大純淨魔力的沖擊之下,周圍黑色污泥都被一掃而空,讓空氣中的氣息都幹淨了不少。
阿爾托莉雅維持着揮劍下劈的姿勢,當光芒消散,才看見蘭斯洛特站在自己對面,上司下屬再相見,還沒來得及激動,黑泥旁邊又發出輕輕的聲響,迪盧木多操着紅黃薔薇從泥裡有些狼狽地爬了出來。
兩位不列颠騎士一看,忍不住笑了,阿爾托莉雅:“Lancer,你這樣實在有損你光輝一樣的容貌呀,是你的武器不能為你清出一條幹淨空曠的道路?還是你受到了比我更甚的誘惑,眷戀其中的幻境不肯出來?”
迪盧木多倒也沒生氣,因為阿爾托莉雅确實無意中說中了事實,他随便撸了撸頭發,發現清理不幹淨後像小狗甩水一樣甩了甩頭,拍了拍皮甲才回答:“這就得問問Saber你了,你那氣勢恢宏,威力巨大的寶具把這些黑泥都劈開到邊上去了,可憐我兩柄細長的槍尖,實在無法掃清它們。”
“說起來,Saber是在大聖杯内部釋放的寶具吧?”迪盧木多打量四周,“這麼說我們……算是打碎了它?”
阿爾托莉雅:“我記得我最後把那個頂着蘭斯洛特卿皮囊的怪物殺死了。”
迪盧木多:“我也很确定,那個披着吾主皮囊的怪物也被我刺穿了心髒。”
蘭斯洛特:“你們在說什麼?”
簡要說完大聖杯内部那個誘惑他們披着各種人皮的此世之惡安格拉曼紐的操作後,蘭斯洛特不處在狂化狀态的理智正常思考:“如王與Lancer所說,倘若安格拉曼紐真的死去,那麼大聖杯的魔力蔓延也應該停止……”
三名英靈擡頭看天上那個大洞。
阿爾托莉雅:“它是在縮小嗎?”
迪盧木多:“是的,肉眼可見。”
蘭斯洛特:“但是,這個洞一邊縮小,一邊并沒有停止掉東西下來。”
沉默,沉默還是今晚的未遠川大橋。
這種沉默僅僅持續了不到一秒,三名英靈不約而同靈體化飛速朝山下狂奔,下一秒,縮小的孔洞一下子噴湧出比之前還要兇猛的大量黑泥。
“所以說,”陳山煙推推眼鏡,“你們隻是減少了出水口,但并沒有關閉總閥門。”
阿爾托莉雅:“是我的錯,是我誤判了情況,以為在大聖杯内部消滅那個英靈就可以阻止這一切。”
遠坂時臣加入讨論:“如果真如愛因茲貝倫家所說,那麼殺死安格拉曼紐也隻是終止了他對大聖杯魔力的控制,但并沒有将吸取另一個世界魔力的開關關上,因此……”
索拉:“等等!讓我們再好好理一理這個結構:大聖杯自身從地脈吸取着魔力。”
遠坂時臣:“我們已經中斷了大聖杯和冬木地脈的鍊接。”
陳山煙:“安格拉曼紐污染了大聖杯的魔力。”
迪盧木多:“我們已經在大聖杯裡面殺死了他。”
陳山煙感覺不對:“怎麼回事?你們确定真的把他擊殺了?補刀沒有?好歹也是污染大聖杯的第三戰英靈,不至于這麼弱吧?”
舞彌:“……太太說過,安格拉曼紐是第三次聖杯戰争中違規召喚的,本以為是強大的邪神,卻沒想到他生前僅僅是個普通人,因為太弱小了,所以在戰争第四天就魂歸小聖杯。”
見所有人若有所思,難得發言的舞彌給出了自己的見解:“或許安格拉曼紐隻有控制大聖杯魔力的時候才是最強的,一旦深入大聖杯内部,識破他的僞裝和誘惑,就能輕易擊殺呢……”
邏輯對上來了,索拉繼續分析:“按照之前的推理和現在的事實情況,孔洞中流出來的物質或者說魔力,應當有一部分是之前大聖杯儲存的魔力,另一部分則是另一個世界的魔力,想要拒絕另一個世界的魔力不太現實,因此我們需要給現在這個大聖杯的魔力一個解決方法……”
陳山煙:“并且這是被污染過的魔力……”
其實根據神秘學推導,陳山煙就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對于冬木聖杯而言類似于聯通另一個世界的門,隻要把門關上——把陳山煙送回原地,說不定魔力的流向就會改變,但這種時候陳山煙和其從者仍屬于戰力的一員,随意減員并不是明智的舉動,尤其當所有人還面對着英雄王這個敵我不明的強悍對手時。
問題到這裡就很明顯了:想個辦法把被污染的魔力消耗掉,淨化掉,處理掉,怎麼樣都行,就是不要向外流了!
陳山煙靈魂發問:“所以被污染的魔力可以拿來幹什麼?”
所有魔術師都沒回答這個問題:幹什麼?他們也不知道,也沒嘗試過!
陳山煙:“那換個問法,魔力可以拿來幹什麼?”
間桐雁夜:“很多事情……不論是用以達到現代科技所能達到的成果,還是用以維系魔術師的魔術,英靈的存續,魔力對魔術師的作用猶如現代能源在現代社會中的作用。”
遠坂時臣補充:“除此外,魔力還可以用于實現類似于奇迹的效果……聖杯戰争的獎品,萬能的許願機并非空談,積攢足夠魔力的大聖杯除了可以打開通往世界之外的道路,通向根源,其魔力本身就類似于一種資源,可以滿足許願人的願望。”
“諸如想擁有大筆财富,想功成名就,想治愈絕症……這些都可以實現。”
這麼有用?陳山煙缺德道:“如果我向大聖杯許願破解一個學界的難題,比如說驗證某個猜想,研制出跨時代的藥物,發明出改變世界的創造,得知某個湮滅在曆史長河中的史實。這樣的也可以實現嗎?”
遠坂時臣的笑容僵在臉上:“魔術師一般不會許這種願望。”
再說之前也沒有人成功拿到聖杯許願啊?
阿爾托莉雅倒是被啟發了思路,“如果說實現願望的方式,我倒是有些見解。”
将自己在大聖杯内部所受到的誘惑簡單一說後,衆人對大聖杯扭曲的形狀有了更深層次的認識。
如果阿爾托莉雅希望拯救故國,國家繁榮昌盛沒有動亂,大聖杯給出的解決方式就可能是違背曆史發展規律的【不列颠大帝國】加強版,強行讓神秘停留在不列颠島嶼,依靠圓桌騎士,妖精和超越同時代的武力對外擴張侵略,其他地方都神秘消退進入了人的時代,不列颠卻還有完美的王,夢魇的宮廷魔術師,精靈加護庇佑的軍隊,把四周都打了一遍,讓國家停留在神秘時代的強盛時期,當然不列颠就不會有動亂——因為動亂被轉移到對外侵略中去了。
如果再更進一步,阿爾托莉雅希望自己的祖國能回來,大聖杯的解決方式就是在現世的英倫三島來一個亡魂夜行,強行讓神秘回歸,籠罩現代都市,開曆史倒車,回來的亡魂都是阿爾托莉雅生前的子民,國土也是那片國土,這也算故國回歸嘛。
以此類推,如果希望世界和平,那就要麼所有人類意識合并成為集體意識,要麼幹掉所有人類隻剩一人,一個人又和誰能起争端呢?希望成為名滿天下的大學者,就幹掉其他所有學者;希望身體健康的,就給一副煉金的身體,不會生病不會衰老,人的大腦也随之固化,人也就不會成長;希望得到愛人芳心的,就讓愛人成為一人的奴仆,從此隻認一位主人;或者得到的僅僅是愛人被扭曲了認知的行屍走肉……
陳山煙忽然有些好奇迪盧木多的情況,她看向迪盧木多,沒想到迪盧木多也正好在看她,二人對上眼神,先躲避的竟是他,陳山煙有些奇怪,她眨眨眼問:“說起來,你又受到了怎樣的誘惑?”
迪盧木多眼神閃爍了一下,回答:“我看見了我同生前的主君和夥伴一起打獵,訓練和生活……”他忽然強調到,“以及我沒有和公主私奔,她也沒有愛上我,而是和奧斯卡結婚了……”
意料之中的答案,陳山煙拍拍他的背,“哎呀,那些都過去了,你沒有沉浸在過去也是好事,現實才是真的。”
“嗯,您說得對。”槍兵回應。
那麼據此倒推,大聖杯處于正常狀态,未被污染時,實現願望的方式應該也相對正常,并且不會超出常人的認知。根據能量不滅僅有形式變化這一條神秘學金科玉律(陳山煙援引特安部教材聲稱),魔力不會憑空消失,隻是會換一種方式存在,大聖杯的魔力會用于實現許願人各種各樣的願望,魔力可以辦到許多科技手段不太好辦到的事情,作用相對唯心,比如說想發财的話,完全可以用魔力給許願人一個暗示,許願人就能晃晃悠悠買到正确的彩票……
遠坂時臣肯定了部分陳山煙的觀點,并指出想要在現階段迅速消耗大量魔力,除了許願之外,其實還有一招,那就是把魔力給英靈用——英靈本身是靈體,是由魔力構成的使魔,是英靈座上複印下來的分靈用魔力現世的存在,如果說許願使用被污染的魔力還要擔心會不會世界毀滅,那麼英靈處在被污染的魔力中是個什麼狀态,阿爾托莉雅和迪盧木多都已經很好地證明了這個課題,所以,為什麼不讓英靈去試一試容納這些魔力呢?
陳山煙第一個反對這項提議,理由是這不但讓英靈面對了所有的風險,容納的過程中一旦出個意外,冬木市就要面對被污染的,可以在現實中活動的有極高戰鬥力的英靈,那麼對于社會治安将是重大的挑戰。
在場三位英靈都認為這是個值得嘗試的方法,這魔力你大聖杯不用就給我用,我們也不挑食,不就是污染嗎,安格拉曼紐都死透了還怕這點殘留?
還沒等兩個禦主争論出個結果,那個關小了水龍頭但沒有關總閥門的孔洞依然在不斷掉東西下來,就是裡面的東西肉眼可見的,黑色變少了,一種更為純淨,更為單一的物質夾雜在原先那些黑色如污泥一般的魔力中,讓在場所有英靈和魔術師為之心神舒暢——除了看的非常心疼的遠坂時臣。
安格拉曼紐死後,大聖杯吸取的魔力逐漸褪去被污染的不詳氣息,小部分純淨的尚未被污染的地脈魔力就這麼不要錢地暴露在外,幾乎是讓附近的動植物享受了一次魔力洗禮。
這哪裡掉的是魔力,這是在當着遠坂時臣的面流自家的肥水。
一時之間,圓藏山上下半山腰染着濃烈的山火,上半山腰散發微亮的生機之光,堪稱天堂與地獄并存,下面還有跟黑暗料理醬汁一樣的魔力緩慢向山下流淌,場面詭異掉san,而那個不停掉魔力的孔洞就是仗着自己連着另一個世界大聖杯魔力的醬料瓶子口——先前倒完了黑色的藍莓醬,這會兒又倒嫩黃的沙拉混蛋黃醬了。
識時務者為俊傑,遠坂時臣提議:看這架勢一時半會兒解決不了,要不咱們先往山下躲一躲?
陳山煙和其他人不約而同把目光看向另一邊酣戰的衛宮夫婦,雖說他們不參戰,但争論的時候其實也在觀戰。
那邊廂的言峰绮禮其實自從看見三位英靈從山上折返後就慌得一批,滿臂令咒的他下意識就想用令咒搖英雄王過來,但一來英靈們都沒有對他動手,二來衛宮夫婦咬他咬的實在很緊,尤其是一身蠻力又身體強悍的愛麗絲菲爾,拳拳到肉招招緻命,言峰绮禮的八極拳打在她煉金的身軀上幾乎沒有什麼用。衛宮切嗣還在旁邊放冷槍,逼得言峰绮禮用掉好幾枚令咒抵消子彈。如此一來,言峰绮禮根本拉不開距離使用令咒。
“轟隆!”
巨大的聲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天空一聲巨響,倒沙拉混蛋黃醬的空中孔洞進一步縮小,與此同時,陳山煙手機上傳來了一條遲來許久的特安部通訊:
【中東聖杯監測對象消失,警惕魔力突發性外溢現象。】
山頂又被覆蓋上了一層黑色的藍莓醬——看上去是那樣的,代行者沒有放過對手注意力轉移的好機會,往公路邊上一躍,揚起手背令咒高喊:
“以令咒奉之,從者Archer,尊貴的烏魯克吉爾伽美什王,請您拯救您的仆從!”
山腰同水平高度的半空中,突兀地落下兩道人影,兩名正在進行對決的王者突然被打斷了對決,英雄王還沒尋找到自己的新禦主問罪他為何在自己拔出乖離劍的關鍵時刻使用令咒,就迎面被洶湧而來的一大堆黑泥撲了滿臉。
“哞哞——”神牛努力仰起脖子,發出了被淹沒前的最後一聲嘶鳴。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