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蓉蓉心一跳:“道長此話何解?本姑娘昨夜可是好端端地躺在房間裡,隻是躺得不太安穩,今天便感覺身子累。”
她可沒說謊,自己真的是躺了一夜——
隻是魂魄溜走了。
谷山在她身邊坐下,幽幽道:
“不是我多嘴,您還真不擅長說謊——貧道給您的桃木吊墜,去哪了?嗯?”
她趕緊低頭一看,糟糕,早上整個人恍恍惚惚地,隻顧着盥漱,倒把那吊墜給忘了。
谷山把黑湯往她面前一推:“把藥喝了。唉,虧得我一早起來給您熬藥。”
這話說的,聽得倒讓她有點愧疚。
大約因正是午食時間,大堂裡人聲嘈雜,小二的身影如飛一般,從這頭蹿到那頭,一看便知分身乏術。
谷山先是招了招手,見無人理睬,又不緊不慢地自個起身去端來茶壺,給自己和邬蓉蓉各倒了杯茶,悠悠喝起來。
“不過嘛——不用看吊墜,光看您的樣子也能猜出來。”他用手往她眼下一點,被她拍開。
“那眼圈黑的——哎喲!”他浮誇地皺了皺鼻。
“說來聽聽,是去哪兒啦?”
邬蓉蓉掙紮了半響,道:“去宦家了——”
谷山斜她一眼,“我就猜到!沒鬧事吧?”
她端起面前黑湯,手裡摸着微微發涼,應是熬好有一些時間了,又試着抿了一口,還行,沒她往日裡那些難喝。
有點苦,又有點酸,入口之後咂吧幾下,竟還有些發甜。看來是藥裡頭為了不苦口,特意加上些蜜棗。
一個小道士,行事倒比那些老大夫們細心多了。
她向他搖搖頭,表示自己沒有鬧事,又把昨晚看到的事情一一給他說了。
不過還是隐去了自己與那小童在集市發生争執的事,省得被他取笑與小孩兒計較。
“诶,你說,那兩人——”
“啧啧啧,那是人家家事,您别管這麼多——”
“唉,我就好奇而已!”
“宦家家主早逝,那夫人一個寡婦獨自照顧着生病的孩兒,日子肯定不好過,若是有人能替她分擔,給她依靠,也不為過。”
谷山的想法其實和她自己差不多,雖說宦高飛确實與她有血海深仇,但那孤兒寡母想來是無辜的。
當然現在并不知道他的妻子對當年宦高飛的事了解有多少,若是一無所知當然最好,但若是明知而不設法阻攔——
“在想什麼呢?您可别去使什麼壞——”
谷山左右看了眼,擔心被旁人聽到,低聲說:“這幾日夜裡也别再往那跑了,看您這樣子,真要魂飛魄散了,我可救不回來!”
邬蓉蓉知道谷山說的是真的,她再亂蹿出去保不準真的半途魂飛魄散。
兩人在客棧大堂吃飽飯,她也打算回房間歇息,起來的時候沒站住,用手在桌面撐了下。谷山見狀,伸手去扶她,被她一把擋開。
太浮誇了,别人看到會怎麼想——
硬撐着回到房間,撲騰一下便栽在床上,轉頭看見那發着幽綠光澤的桃木吊墜正安然地蜷在角落裡。
“可差點把你忘了!”
邬蓉蓉嘴裡念了一句,伸手把吊墜拿過來,重新穿在脖子上,心裡這才覺得踏實。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她也睡不着,可也無事可做,身上酸痛微消,又覺得百無聊賴,便跑去隔壁房間敲門。
笃笃,笃笃笃——
沒人應?該不是午睡去了?
她又敲了一次,站在門外等了會,見還是沒回音,便悄悄把門推開一條縫,鬼鬼祟祟往裡頭偷看。
谷山不在,房間裡空無一人。
一下子她便有些生氣:嘴裡說着讓人别亂跑,自己倒是一下便沒影了,也不告訴自己一句,不知道去哪裡逍遙快活!
回房間坐了會,實在氣不過,又換了身衣服,氣鼓鼓往外頭走了。
走到大堂,随手把小二抓住,問他:“這附近有哪些好玩的地?要名聲大的,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
小二被她這麼一問,有些摸不着頭腦,又看這位女客一臉怒色,心裡頭便有猜測。
這位女客的樣貌他還有些印象,猶記得似是跟位男客一道來:這是跟情郎鬧别扭了吧——
這種情況他也不是沒見過,一般幾日之後要麼是甜甜蜜蜜和好,要麼大吵一架,還鬧得鄰裡客人投訴,沒幾天便分道揚镳,有些心黑的,連住房費也想法子逃了。
他也不是青天大老爺,不愛主持公道,但就是有個壞毛病,喜歡看熱鬧,往日客棧裡哪些小情人吵架,就屬他聽得最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