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訣的身體一震,埋在她頸間的頭顱頓時擡起,失聲厲喝:“不可能!”
真正的簡仙尊明明就在他懷裡!
簡汐音卻在這時輕笑出聲,她眼尾微揚,帶着一絲近乎戲谑的洞察:“阿訣,看來現在你有兩個師尊了,開心嗎?”
慕容訣的臉色立刻變得極其難看,他幾乎是咬着牙松開了禁锢她的手臂,魔瞳中翻湧着駭人的戾氣與殺意:“是誰……竟敢冒充簡仙尊?”
“還能有誰?”簡汐音擡手,輕輕拍了拍方才被他攥得有些發皺的衣袖,“它一直都在學我啊。”她頓了頓,唇邊又勾起一抹弧度,“但是沒關系,因為我也在學它。”
她重新将目光落回慕容訣臉上,帶着一絲近乎憐憫的柔軟:“阿訣,這幾百年來靠自己維系這個囚籠,禁锢這些亡魂,很痛苦吧?”
“我不……”
慕容訣話還沒說完,就被簡汐音打斷:“我不怪你用這種方式把我拉進來,既然這是我的罪,我自會承擔。”她微微仰頭,直視着他翻湧着複雜情緒的血瞳,“說實話,這些本不該由你們來承受,畢竟我是你們的師尊,怎麼說都該是由我來保護你們才對。”
她想起神識世界中,慕容訣用牢籠來保護她不被惡鬼襲擊,如今也用囚禁的方式來隔絕天道對她的吞噬,甚至連這保護本身會反噬施術者的代價,也如出一轍,真是……有些好笑,又有些可愛。
慕容訣的目光捕捉到了她伸向腰間希音劍的動作,一股滅頂的寒意瞬間攫住了他,他的瞳孔驟然收縮:“師尊你要——”
做什麼?
他話音未落,就看見簡汐音拔出了希音劍,她足下一點,身形化作一道決絕的流光,義無反顧地朝着深淵中央那顆搏動不止的巨型黑色因果繭疾沖而去。
她的目标十分清晰——要斬開那凝聚了數百年怨毒與瘋狂的核心。
“師尊——!”慕容訣目眦欲裂,下意識就要催動魔氣阻攔,然而簡汐音的身影在魔氣即将觸及她衣袂的瞬間模糊——她發動了是“戰棋”的“轉移”效果,咫尺之遙化作天涯,她精準地閃現至那搏動的黑繭正前方。
深淵中無數被鎖鍊禁锢的殘魂仿佛感應到了什麼,它們扭曲的面孔同時轉向她,發出咆哮聲,億萬份被強行凝固的極端痛苦、絕望與怨毒,如同實質的潮水般洶湧撲來。僅僅是靠近,那足以撕裂神魂的負面洪流就足以讓任何心智不堅者瞬間崩潰。
“戰棋”視野在簡汐音眼前瘋狂閃爍,無數代表因果絲線的黑線如同狂蛇亂舞,試圖纏繞污染她的意識。她深吸了一口氣,忍着識海針紮般的劇痛,高高舉起了手中的希音劍。
那是沈寒星的神魂與劍骨所鑄的神劍,本就是為了斬斷世間一切因果,在她舉劍的瞬間,迸發出了極緻純粹的刺目白光與響徹深淵的劍鳴聲。
“不!住手!”慕容訣不顧一切地撲了過去。他太清楚那因果繭蘊含的力量有多恐怖,那是整個魔界數百年積累的怨毒與瘋狂,但凡是簡汐音有任何動搖,極可能被反噬得神魂俱滅!
然而,他的阻攔終究慢了一步。
簡汐音雙手緊握希音劍柄,劍鋒沒有絲毫猶豫,帶着一往無前的氣勢,狠狠刺入了那搏動着的巨大黑繭。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在慕容訣的視角中,一切都變慢了,萬籁俱靜中,唯有視覺被無限拉長、放大。簡汐音手中的希音劍,閃耀着決絕的白光,正以摧枯拉朽之勢,将搏動着的巨大黑繭生生剖開。裂口處,那些徘徊着無處可歸的因果線,像無數條毒蛇,又像柄淬滿怨毒的利刃,帶着令人窒息的惡意,呼嘯扭曲着貫穿了簡汐音的身體。
簡汐音感覺自己的神魂仿佛被投入了一個油鍋之中,那不是簡單的痛苦,那是無數生靈在堕入魔道、走向毀滅邊緣時,最刻骨銘心的痛苦、最撕心裂肺的執念、最扭曲瘋狂的記憶碎片,像沸騰的滾油,又像燒紅的鋼針,蠻橫地刺穿灼燒刺穿她的每一寸意識。
“好恨……為什麼是她!我待她如珍寶,她卻奪我道基!”
“不甘心……隻差一步,隻差一步就能結嬰!壽元……我的壽元!”
“殺!殺光他們!背叛者都該死!”
“娘親……别丢下我……好冷……好黑……”
“力量!給我更多力量!我要把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都踩在腳下!”
“為什麼是我?天道不公!我不服!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