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宜愣住,頓了一下問:“總不會是謝公子替你作證吧?”
譚玄笑着搖搖頭:“自然不是,謝公子與我又不住在一處,他如何能替我作證?”
“那是何人?”史宜探身追問。
譚玄豎起左手食指對他搖了搖:“别着急,待官府辦案的人來了,我自然會說。”
眼看他目下是不會說了,史宜等人也沒有辦法,反正總不過是等到官府的人上山來。
于是就暫且告一段落。有些人離場,有些人留在堂上。陳宗念父子坐在一處,陳江意埋着首也不回頭看他老婆了。
譚玄倒是悠閑自在地踱到謝白城姐弟身邊,關切地看向白城:“你沒事吧?”
謝白城淡然一笑:“沒事,他們能把我怎麼樣?”
來路上當着陳沅晉等人,程俊逸沒好提及百川劍門的人是如何輕侮白城,現下倒是有心告訴譚玄,但當事人就在面前似乎也不好開口,隻能緊了緊拳頭作罷。
謝華城卻不客氣的道:“譚玄,你幹嘛讓白城摻和到你們那攤渾水裡?這關他什麼事?你還躲在後面,讓白城來出頭,你什麼意思啊!”
這劈頭蓋臉一頓,譚玄剛想解釋兩句,謝白城搶在他前面開口了:“我自己要來的,不關他的事。還不是想着你,指望别惹了陳家不高興,到時候你難做。哪知道會發生這一系列的事。話說回來,你竟一點都不知道?”
謝華城聞言更氣了,一雙杏眼瞪得滾圓:“陳江意這個榆木疙瘩,一個字也沒有透露!在我面前裝得像沒事人似的!”
白城勸道:“姐夫他一定是擔心你身體,你也别生氣,對孩子不好。”
謝華城一手撫着小腹,嘴唇緊繃着,似乎還有氣想出,但這裡到底人多眼雜,不是可以盡情說話的地方。
謝白城又轉向譚玄,輕聲問:“時飛和紅菱呢?”
譚玄看看四周,對他搖了搖頭。
謝白城知道他是怕百川劍門的人聽見,但那兩個人既沒有出現在明華峰上,想必是有什麼手段脫身了。
于是他又轉向程俊逸道:“俊逸,真對不住你,把你卷到這樣離奇的事裡。”
程俊逸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猶豫了一會兒道:“我……其實我還覺得挺興奮的,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經曆呢!”
謝華城噗地一聲笑了,看着程俊逸道:“真是孩子話,還以為是玩呢。”
程俊逸有些不好意思的低頭笑,摸了摸後頸巴子,又趁機悄悄撩起眼皮去看白城,白城也正看着他,笑得又溫和又親切。
他蓦的一下子憶起小時候的事,那時的謝白城還是個小少年,笑起來明媚又靈動,眉眼鮮活,神采飛揚,比春陽還要燦爛。他是什麼時候悄然變成了這樣一個沉穩又堅韌的大人的呢?
他其實知道他是因誰而改變的,也知道是誰陪着他走過這段漫漫成長之路。但正因為知道,所以心中又漫起了一陣從過去一路延捱而來的酸澀。
好在無人發現。正堂之上的氣氛其實依舊緊張而冰冷,松弛而溫暖的不過他們幾人的這小小一隅。謝華城選擇和他們待在一起,周圍時不時也向她投來冰冷的視線,但她好像全然不當回事。真不愧是謝家人,謝家人好像都有一種到了關鍵時刻天不怕地不怕的剽悍勁頭,程俊逸真是深感佩服。
大概是因着路遠,直到傍晚上燈時分,才見陳沅晉引着一隊人馬上了山來。
為首的是宣安府的推官,姓胡。穿一身綠色官服,身材微胖,上得山來微有些氣喘。
他身旁跟着一名挎着木箱的仵作,兩名捕快。兩名捕快間夾着一個二十出頭的瘦弱年輕人。再往後看,跟着的赫然是時飛和孟紅菱。
時飛跨在一匹棗紅馬上,嘴裡銜着根草,左顧右盼,得意得很。孟紅菱騎着匹青骢馬,巴掌大一張臉,倒是一本正經的繃着。
至于陳沅晉,黑沉着臉,連他騎的那匹五花肥馬,都給他陰沉的氣息壓得大氣不敢出。
到得正堂上,胡推官被讓到上位落座。坐下後他一邊捧起茶碗趕緊飲了一口,一邊對陳宗念道:“陳老先生啊,你們這個百川劍門的事情,湯大人是很重視的,囑咐給了我,叫我一定要傾力去辦!我們宣安,好久沒得出這麼惡劣的案子了嘛!不得了,一定要搞個水落石出!”
聽他一席話說得斬釘截鐵的,百川劍門衆人雙眼都有些發亮,精氣神也提起來了,專心緻志的盯着這位推官瞧。
胡推官又喝了口茶潤潤唇,放下茶碗續道:“說來也是好巧,沒想到這件事是跟嶼湖山莊的譚莊主有關……”他目光往堂下一掃,“不知譚莊主是哪一位啊?”
譚玄聞言越衆而出,對他拱了拱手:“在下譚玄,見過胡大人。”
胡推官趕緊也站起身,同樣拱手施禮:“幸會幸會!素聞譚莊主英名,今日得見,果然是英雄氣概!”
這般客氣恭敬,卻又有些不對了。百川劍門衆人不禁又轉而有些遲疑,在他二人之間來回看。
胡推官重新落座,對着陳宗念道:“陳老先生,今日呢,恰好這位嶼湖山莊的時飛時少俠先找到了湯大人,一番話還沒有聊完,這位陳大俠也來了,兩相一湊,湯大人就叫了我去,我了解了一下大緻的情況呢,就先按時少俠的意見,派人去他們昨日下榻的悅豐客棧查問,昨夜是這位小潘哥當直,我想着還是他當面來說更好些,就把他帶上一起來了。”
說着轉向那個夥計,立刻換上了一副威嚴面孔,聲若洪鐘地道:“潘福盛,你把之前對祝捕頭說過的話,原原本本地再說一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