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念譚:“沒有。”
“如何看待死亡?”
劉念譚:“生命總會有終點…”
“沒了?”
劉念譚直直地看進審訊官眼底:“而我坦然面對。”
審訊官用鷹眼般銳利的眼神,一寸寸審視劉念譚的每一塊臉部肌肉:“說謊?”
劉念譚的臉暴露在燈光下:“沒有。”
“你與劉定安還有聯系嗎?”
劉念譚:“沒有。”
“劉家計劃謀反?”
劉念譚眼睛微微睜大,否認道:“不可能!”
審訊官嘴角終于露出些微的笑意,她對劉念譚的情緒波動感到滿意。
一遍又一遍地回答相同意思的問題,劉念譚的眼睛在熾熱的燈光下已經幹澀,她筋疲力盡地重複已經說過千百遍的答案:“沒有…”
三個小時過後,詢問聲停止了,會談室陷入沉默。
劉念譚緊張地看着審訊官的動作。
審訊官魇足地品味完劉念譚的情緒,她緩慢地向印章伸出手去。
劉念譚的心一下跳到了嗓子眼,細密的冷汗順着額角流淌,她直勾勾地盯着審訊官的手部動作。
千萬不要是不合格,她在心裡祈禱。
審訊官的手停下了,指尖輕輕劃過印章,在劉念譚情緒波動最大的時候,她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你對協會動搖了嗎?”
劉念譚感到心神一震,她用盡力氣克制住心髒的劇烈跳動和呼之欲出的答案,一如之前平靜地說道:“沒有。”
審訊官帶着玩味的笑說道:“你合格了。”
幾秒後,她補充道:“這一次。”
重新站在陽光下,傷口徹底崩開,疼痛把她拉回現實,劉念譚朝劉家相反的方向慢慢走去。
她在距離劉家很遠的地方買了一套房,不想回家的時候,劉念譚就會去那裡坐坐。
*
遊樂園玩了一圈,困意已經過去。
回到何家,太陽正懸在上空,廣玉蘭開着大朵大朵的花,炎熱的空氣萦繞樹梢。
被香火的味道吸引,賀鹽把手放在門闆上,歡快地往裡一推,老舊的木門發出吱呀呀的聲響,驚動了裡面的人。
何三柏盤腿坐在蒲團上,聽見聲音轉頭淡漠地看過來。
賀鹽探頭看去,才發覺裡面是何家的祠堂,外面見着隻以為是個普通房間。
牆體做了凹進去的牌位架,祖宗牌位成階梯狀按照輩分依次擺放,供桌前設有香爐、燭台等祭皿。
一個牌位單獨放在最上排,賀鹽好奇地擡眼看去,黑底紅邊的靈牌上寫着“何抒”兩個金色小字。
有靈力的人死後不可能變成鬼,更沒有轉世輪回一說。時間裡一埋,誰都是塵土。
道士雖然按習俗設立了祠堂,但遠不如普通人那麼看重,若不是生前關系親厚,更是不會為她踏入祠堂一步。
賀鹽好奇地問:“人都變成灰了,你祭拜什麼?”
何三柏惜字如金道:“這裡安靜。”
何家往來賓客不如劉家那麼多,也不是沒有,何三柏不喜歡那些看異類的眼光,更不想表演靈力給她們看。
一來二去,她便養成了來祠堂的習慣。
賀鹽也拖了一個蒲團過來,幹脆利索地坐在何三柏旁邊,兩腿随意地叉開放在地上,眼睛滴溜溜地轉,一會看牆壁上的浮雕,一會看柱子上的繪畫。
四處亂看時,恰好與何三柏對上視線,瞧見她眼底的探究,賀鹽愣了一下,直視回去說道:“看我做什麼?”
何三柏這一生隻在乎兩件事,自己的命、林清延的認可。
活着第一,認可第二。
她不明白像賀鹽這樣弱的人是怎麼得到林清延的青睐的,仔細打量也沒看出什麼特别來。
何三柏從容地說道:“要不要再比一場?”
賀鹽忙擺手,身子後仰道:“不要、不要,有什麼好比劃的。”
何三柏也不強求,視線回轉虛虛地看向靈牌的位置。
祠堂安靜下來,門外樹葉搖晃的沙沙聲清晰可聞,賀鹽惬意地伸了個懶腰,又從旁邊拖了幾個蒲團過來擺成一行,打算躺在上面睡覺。
汪!
小黑狗踏着歡快的步子,搖着尾巴跑了進來,眨巴着濕漉漉的眼睛拱進賀鹽懷裡。
賀鹽眼底漫出笑意,一雙手摸了它光滑的皮毛又去捏小狗的尾巴:“它叫什麼名字?”
何三柏:“沒名字?”
賀鹽一愣,這倒是心意相通了,她也沒給小機器人取名,她手裡的動作慢了下來,用幾乎聽不出來期盼語氣問道:“怎麼不取一個?”
何三柏:“承擔不起。”
承擔不起生命的重量,也是承擔不起生離死别的遺憾。
這話說的沒頭沒尾,賀鹽卻聽懂了,她眸光柔和,低聲笑了起來。
小狗扔給何三柏照顧,賀鹽躺在蒲團上。不知道從哪摸來的蒲扇也丢給了何三柏,賀鹽快活地閉上眼睛,等着涼風送過來。
“好呀,你兩在這裡偷懶,怎麼不帶上我一個。”何蘊川踏入祠堂,調侃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