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何不肯還手?”
這是比試完後王憐花對着李尋歡問出的第一個問題。
而李尋歡隻是笑道:“你又不是要取我性命,我為何要還手?”
王憐花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忽然歎了口氣道:“你若一直閃躲,那就太沒意思了。”
李尋歡道:“但我卻覺得有一件事很有意思。”
王憐花道:“什麼事?”
李尋歡忽然道:“就算你不喜歡西門吹雪,也不必把場面弄得那麼難看。”
王憐花看着李尋歡,忽然笑了起來。
他笑得實在有些古怪,古怪到讓人忍不住想一探究竟。
李尋歡似乎察覺到了什麼,随即問道:“你笑什麼?”
王憐花道:“從我第一天到這個屋子的時候,我就覺得有一件事很奇怪。”
李尋歡道:“這裡奇怪的事情很多,不知你說的是哪一件。”
王憐花道:“西門吹雪愛劍如癡,然而他卻連阿飛和沈浪的面都懶得去見。”
李尋歡道:“所以你覺得他在刻意回避些什麼。”
王憐花笑得就像是隻小狐狸。
“像他這樣的人若想去刻意回避誰,那就隻有一個理由。”
李尋歡眸光道:“那個理由就是他的朋友。”
王憐花又忍不住撥弄起了鐵絲窗,看似漫不經心地問道:“可這與他的朋友有什麼關系?”
李尋歡忽然不說話了。
他仿佛一下子成了個啞巴。
王憐花道:“所以我在想他一定受過什麼人的警告。”
李尋歡忍不住喝了口酒,道:“而你覺得這個警告和他的朋友有關。”
王憐花道:“我本來也覺得我想得有些多了,直到我對他做了一件事。”
李尋歡立刻察覺道:“你是故意去挑釁西門吹雪的?”
王憐花用着贊賞的目光看了一眼李尋歡,道:“像他那樣的人,受到這樣的挑釁,就算不會動手,也不該是那樣輕描淡寫的反應。”
李尋歡有些無奈地笑了起來,道:“關于這個問題,我想你應該去問莫莫。”
王憐花的嘴角帶起了一抹輕嘲的笑意。
“你似乎還挺信任她。”
李尋歡道:“那是因為我暫時還找不出懷疑她的理由。”
王憐花的笑容忽地一收,眼神一凜道:“那你知不知道她在廚房裝了攝像頭?”
李尋歡詫異道:“你說什麼?”
王憐花忍不住瞧了他一眼,道:“你學習的速度實在有些慢了。”
李尋歡歎了口氣,道:“我知道攝像頭是什麼東西。”
王憐花道:“那你知不知道有一種攝像頭叫針孔攝像頭?”
李尋歡道:“這聽起來是一種很小的攝像頭。”
王憐花道:“它的确很小,小到你根本就不會去注意到它。”
李尋歡道:“既然如此,你是怎麼注意到它的?”
王憐花歎道:“這或許是因為我從來這裡的第一天,就已經決定要懷疑一切。”
李尋歡道:“所以你才學得比誰都快。”
王憐花道:“我隻是不想落後于人。”
李尋歡道:“看來你已領先很多。”
王憐花道:“那倒未必,我想陸小鳳和葉開應該也已經有所察覺了。”
李尋歡道:“陸小鳳和葉開?”
王憐花冷笑道:“否則你以為葉開為何會主動提出和陸小鳳一組?他恨不得整天都能看着你,怎願錯過和你獨處的機會?”
李尋歡忍不住苦笑了起來。
他覺得他現在仿佛隻剩下了苦笑。
他發現誰若小看了王憐花,誰就是個天字第一号的笨蛋,而他差點就做了這樣的笨蛋。
既然陸小鳳和葉開看了出來,那沈浪應該也已經看了出來。
但沈浪現在的心思似乎不在這上面,而在另外一個人身上。
所以有些事情也很難說。
王憐花繼續道:“楚留香看沒看出來我是不知道,他的心思太深,有時連我也看不透他。”
李尋歡道:“他在你的嘴裡好像變成了一個很可怕的人。”
王憐花笑道:“你也是個很可怕的人。”
李尋歡疑惑道:“我?”
王憐花道:“以你這一身病痛,若換上一個人,隻怕早就撐不住了,可你居然還好好地坐在這裡同我說話。”
李尋歡忽然咳嗽了起來。
瞧他咳嗽的樣子,仿佛能把自己的肝都咳出來。
王憐花忍不住道:“我今天說的話似乎已經有些多了,等會兒下去的時候,你最好把這些統統忘掉。”
李尋歡止住了咳嗽,但面上還是有些詭異的潮紅色。
可是他看向王憐花的眼神卻很堅定,堅定得根本不像是一個一身傷痛的人。
“可惜我天生就不是一個健忘的人。”
王憐花道:“你既然已經知道了這些,是不是就打算管到底了?”
李尋歡微笑道:“好像是的。”
當他笑起來的時候,仿佛連眼角的皺紋都透出了幾分年輕的活力。
王憐花也笑道:“很好。”
李尋歡道:“更好的是,我發現你其實可以和西門吹雪成為很好的朋友。”
王憐花卻道:“你為何會這麼想?”
李尋歡道:“那如果我把那個協議告訴你了,事情會不會有所不同?”
王憐花道:“什麼協議?”
他的眼睛仿佛在一瞬間亮了起來。
李尋歡這便微笑着将協議說了出來。
他看上去似乎對自己的選擇很滿意,然而王憐花聽完之後的笑卻讓他有了一絲不太好的感覺。而這份感覺促使他說出了另外一個疑慮。
“我想你其實是可以和他們相處融洽的。”
王憐花道:“這我的确是可以做到,但我看不出有什麼理由要去做這件事。”
李尋歡道:“這是為何?”
王憐花道:“你覺得是一個左右逢源,心思深沉的人讓人警惕,還是一個到處惹事,不知深淺的小子容易讓人警惕?”
李尋歡苦笑道:“但願你不要假戲真做。”
戲若是演得太好,不但能麻痹别人,也能麻痹自己。
王憐花隻道:“我倒并不讨厭胡鐵花。”
李尋歡忽然微笑道:“這我看得出來。”
王憐花若真的讨厭胡鐵花,就不會三番兩次地在話上撩人了。
至于西門吹雪,不幸的是,李尋歡對這個人的了解實在是不多。
所以他忽然覺得自己現在很需要看一本書,而且這本書的名字最好是叫《陸小鳳傳奇》。
下一瞬,他們所在的座廂忽然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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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子的味道究竟是怎樣的?
也許是散漫,懶怠,輕飄飄的,心茫茫的。
沈浪看上去就是一個标準的浪子。
他的人在這天下,他的心卻不在這天下的任何一處。
他的目光放在别人身上就成了滿不在乎,放在阿飛身上卻多了一點炙熱。
和一個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兒子走在一起,這本身就已足夠讓人的眼睛熱起來了。
沈浪的眼是熱的,他的血好像比他的眼更加炙熱。
而當阿飛看向他的時候,沈浪也笑了起來。
可他挂在嘴角的笑容還是有些不可捉摸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