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沒有那篇寫好的稿件,哈德利絕對不會接下這活兒。但既然我什麼都給他準備好了,又因為感冒不能參加活動,哈德利當然是一邊咒罵一邊毫不猶豫地拿走了紙條。
我被派去和在監獄裡值班的楊勒換崗,這座監獄裡,除了哈德利,每個人都喜歡新東西。楊勒把鑰匙丢給我的時候鑰匙串上的薯條油漬都沒擦淨,他打了個麥當勞氣味混雜着煙味的嗝,從椅子上跳起來就要去哈德利那邊。
我趕緊叫住他,遞給我這位同事一張紙:“你的嘴角。”
“什麼?”楊勒接過紙巾,很用力的抹了一大把兩唇的位置。等他在紙上看到番茄醬的紅色醬汁時,不無感激地笑笑:“謝了,萊斯利。”
我揮了下手,看着他一邊用力擦拭自己的嘴角一邊走遠,才在監獄内部稀薄的陽光和冰冷的白熾光照下坐回休息室。
肖申克這兩年因為有了錢,需要更多人手而招募了一批新人,我早已不是一衆獄警中被稱為“kid”或者“boy”的那個,稱呼的改變使得同事們或多或少對我多了點尊敬,我也有了坐在管理室看着那群新男孩們站崗的權利。
不過有權利是一回事,那群新男孩怕不怕我是另一回事。
年輕人們在觀察一個人是否可接近,是否寬容,願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幫他們達成所願這件事上總有着非同尋常的敏銳,當五分鐘内有三名男孩過來請我批準他們去解決一些生理問題時,我終于忍不住在第三名男孩過來時指了指他的口袋:“駱駝牌的?品味不錯。”
他捂住口袋,對我露出一個介乎于讨好和狡猾之間的笑容,放軟語調:“尊敬的霍爾先生——”
“隻有十分鐘。”我亮了一下手表現在的時間,晃了晃手腕表示威脅:“如果沒回來,我會找一頭真正的駱駝來踢你的屁股。”
那名年輕人立刻大笑着跑掉了。
我看着他跑掉,就好像看着幾年前的自己,輕盈,愉快,有着年長者眼中近乎放縱般的活力。
這樣的想法讓我有一瞬間的沉思:我有多久沒有在陽光下這樣輕盈的奔跑,單純又放肆的大笑了?答案幾乎在瞬間水落石出,那就是自從霍爾服裝店成立後開始。
于是我不得不停下思路,像一個徹頭徹尾的成年人那樣,告知自己這一切都是成長所應背負的。
值班室的桌子從廉價的副産品闆換成了櫻桃木桌,甚至配備了挂鑰匙的夾闆和一台電話。在有錢之後,獄警的待遇肉眼可見的提升了不少,不過監獄該是什麼樣子還是什麼樣子,至少犯人們的住處老舊如昨。這是理所當然的事——翻修牢房是相當大的工程,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需要安排翻修期間犯人們的住處。雖然可以讓其他監獄暫時接受一下犯人,但這種把會下金蛋的母雞送往别人家裡的行為絕非諾頓的一貫作風。
于是老舊的電力系統,廉價灰泥的牆面,不方便的洗漱空間,一切皆如往日。
很快到了中午,按照平時,我們應該帶犯人們去食堂吃午飯。不過今天是采訪日,在記者們和陪同獄警都要在食堂用餐的情況下,帶一群犯人過去未免煞風景。
食堂的廚子們于是開了卡車,把午飯直接送到了監獄這邊。托記者們的福,今天的午餐的豪華程度是平日裡隻有獄警才能享用的:灑滿了芝士的熱狗、烤面餅、愛爾蘭炖菜、還有一點沙拉和一瓶橙汁。
我自覺承擔了幫他們分發食物的責任,并且在學着食堂阿姨打飯的手抖之餘挑了個芝士最多的熱狗,親自給安迪送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