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遇到什麼?”
路八千邊塗消毒劑邊說:“有東西會學人說話。”
慕容勝男擡頭:“别裝神弄鬼的,什麼東西?”
“你們來的時候有沒有看過衛生間嗎?”任鴻飛開口道。
“沒有。”
歸山柰顯然是心虛任鴻飛已經知道她對尚善做的所有事情,她處于一種難言的心緒,或許是愧疚或許是讨好,立刻回答了他,且補充道:
“我們來的路上走得太快,沒有顧忌到衛生間裡有什麼。但沒錯的話那裡面應該也都是螞蝗潮,對吧?”
任鴻飛沉默不語,任憑歸山柰的心情漸漸低落了下去。
然而,路八千和趙賦昇的神情卻嚴肅起來。
趙賦昇:“隊長,你是懷疑那東西躲在衛生間裡?”
任鴻飛點了點頭。
“不是!到底什麼東西!”慕容勝男急切道,“打什麼啞謎啊!”
路八千轉身正要回答她,寂靜中,忽然聽見一聲短促的——
“勝男!”
慕容勝男下意識回頭答應,被趙賦昇一把捂住嘴巴。
勝男瞪大了眼:“唔!”
與此同時,尚善揉了揉耳朵,她又聽見了音樂聲。這一次不一樣,這一次好像是小提琴獨奏,琴弦繃緊,激昂高亢!
預警音樂!尚善皺眉,又要發生什麼情況了!
任鴻飛察覺到她的異常,伸手捂住她的耳朵。在她耳邊低聲道:
“無論聽見什麼,都不要回答。”
趙賦昇豎起手指示意安靜。路八千更是舉起了手邊的槍。所有人看向了發出喊聲的方向。
是相鄰車廂。門不知何時打開了一條縫隙,越來越清晰的呼喚聲從門縫裡傳出來。
那裡面有人嗎?是誰?
聽聲音裡面的東西離他們應該還有些距離,但眼下這樣一聽,居然發現聽不出來喊勝男名字的人到底是男是女。
勝男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左邊退了兩步,抱住了芙蓉才感覺到一絲安心。
沒有人上前去推開那道門縫。
芙蓉拍了拍慕容勝男的手臂。她也皺緊了眉頭,這樣陰柔的聲線,但發聲時明顯是打開了所有的口腔,就好像——她并不熟悉人類的發音方式,在……模仿人類說話。
“勝男!勝男!勝……男啊啊!”
尚善耳朵裡的樂聲随着喊聲越發激烈碰撞。
嘶!停下!停下!給我停下來!
在她耳鳴的下一刻,喊聲消失了,樂聲也突兀地降了下來。
衆人靜止了片刻。
“那是什麼?”勝男一臉驚恐。
“這些螞蝗在進入人的大腦之後能簡短地操控人的身體,它們故意發出這種聲音,吸引活人過去。”任鴻飛雲淡風輕道,“我們被騙了兩次。”
“第一次是你的聲音喊任隊的名字。”趙賦昇賤兮兮地朝尚善道,“第二次還是你,可憐的任隊被騙了一次再來一次!老子都說你不可能出現在這裡,他還非要去瞅瞅看。”
趙賦昇咋舌,拍了拍尚善的肩膀:
“好好珍惜,這樣的男人幾乎死絕了。”
尚善正揉着耳鳴的耳朵,她迷茫地擡頭:
“什麼?”
一道聲音插進了對話。
“這也是我們為什麼不回應對講機的原因。一旦它們模仿我們的聲音引誘你們,後果難測。”任鴻飛語氣平淡,他刻意地避開尚善的目光,将主題拉了回來。
這一句話讓氣氛更加肅穆起來。所有人都對此後數節車廂的過渡産生了不好的猜想。
“所幸的是它們隻會模仿自己聽到的名字,我們三個人的名字已經暴露了,就是不知道你們的名字那東西聽沒聽到?”路八千補充道,“所以,我和趙哥、任隊都是用代号來稱呼的。”
任鴻飛拉起趙賦昇,道:“固定的代号也不安全,最好是一個人取一類詞,比如路八千跑得快,任何能瞬間聯想到跑得快的詞都可以代表他。”
路八千點了點頭。
芙蓉忽然笑了一聲,小聲道:“豬突猛進。”
衆人一愣,全都笑了起來。
路八千一臉無語。
芙蓉:“你就說快不快吧。”
趙賦昇應和了聲,道:“任何槍支武器的名字都可以代表我。比如□□,火箭筒,還有……”
尚善:“大潤發殺魚的刀。”
尚善:“茅坑裡的石頭?”
尚善:“你就說是不是武器吧?”
趙賦昇:“……退燒了是吧?你又行了是吧!”
尚善不屑一笑,而後将目光轉向任鴻飛,問道:“你呢?小紅你的代号是?”
“莊稼。”
任鴻飛眼裡浮現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
“任何莊稼的名字都可以。”
“了解。”尚善豎起大拇指,“那你就是荔浦芋頭。和剛才那位茅坑石頭湊成主副炮手!”
不知為何,衆人看着尚善露出一種複雜的眼神。
芙蓉寵溺地上前摸了摸尚善的額頭,随後歎了口氣:“還在發燒。”
趙賦昇朝着尚善一拱手道:“我原諒你了。”
随後衆人迅速決定了自己的代号。
芙蓉代号白娘子,與她懸壺濟世的職業正好相契合。
慕容勝男代号薔薇,隻要是花的名字都可以稱呼她。
歸山柰毫不猶豫地說出自己的舊代号夜莺,隻要是鳥類的名字她都會回應。
尚善咂舌,随後大聲道:“老子就叫——天蓬元帥!”
“天蓬元帥!”
從門縫裡傳來一聲大喊!
路八千瞬間驚出一身冷汗,他不安地看向任鴻飛。
任鴻飛神色肅穆,打了個手勢。他緩緩靠近門口,準備關門。
衆人刹那間全都舉起了槍。
門縫那裡那東西正躲着偷聽着他們的談話,笑嘻嘻地模仿尚善的口吻,又喊了一聲:
“天蓬元帥!”
衆人全都嚴陣以待,方才的嘻嘻哈哈全是假象。所有人都能聽見自己心髒狂跳的聲音。那東西離他們太近了!
詭異,詭異至極的安靜。
而這其中唯獨一個人感覺到了不一樣的情緒——尚善拍了下自己的額頭,她被高燒、耳鳴幻聽折磨得不輕,甚至現在還問到了一股惡臭,像是什麼東西被電糊了的焦味兒。
“你們有沒有聞到什麼臭味?”尚善問。
芙蓉示意她安靜,她搖了搖頭,随後又給尚善打了一針退燒針。
“嘿嘿……芙蓉。”
門縫中的聲音陡然變了調。縱然事先有了心理預期,但聽見自己的名字,芙蓉打針的手還是一挑。
“抱歉。”她道。
名字是最短的咒語,它代表這一個人的自我。每一次被呼喚都是确認一次自我,而現在他們必須要解離自我。
尚善看着自己青紫的血管,感慨道:
“這玩意兒學人說話——我們現在要是有人會rap就好了,拉死它!”
任鴻飛一腳合上了門縫,重新關閉了門。
歸山柰看着關閉的門,似乎在沉思什麼。
尚善:“話說,那東西除了會叫我們的名字還會幹什麼?”
“初步接觸之後我們發現那東西能夠通過聲音使得接觸者受到其精神蠱惑。”任鴻飛解釋道。
“我們就和它接觸了兩次,每一次靠近的時候都會産生無法抑制的自毀念頭,所以一旦見到它一定要把武器收好。”趙賦昇補充,“除此之外,它看起來和我們剛剛見到的那些屍體傀儡一樣。”
歸山柰擡頭:“我覺得它們可能更聰明。”
她指了指車廂門:“這扇門是我親自關閉的,沒有人再去動過它。我檢查了門的開合系統,沒有任何問題。我猜想……如果是那東西正在飛速模仿我們,模仿我關閉門并以此反推導緻它能自己打開車廂門……這樣的模仿速度我們……”
咔擦。
輕微的一聲響,車廂門又一次打開了。這一次依舊是一條黑漆漆的縫隙。
“嘻嘻。”從縫隙裡溢出來一聲尖笑。
咫尺距離。
一股惡寒從腳底直沖衆人心頭,汗毛直立。
而一種極其古怪的感覺順勢從心中升起來,就好像有人在他們的耳邊一直低語,低語它對他們異常失望,失望而痛苦,痛苦到不應該活下去。
這種低語太過熟悉,全部是來自他們記憶深處最熟悉最親密的人。
痛苦?失望?不想活了?
“啧!”
尚善被耳朵裡的交響曲吵得幾乎要嘔吐,她一把奪過任鴻飛手裡的槍,大踏步上前槍口塞進縫隙中!
“你什麼東西也敢評判你娘?”
她眼前一片模糊,隻覺得渾身火熱,唯獨指尖握槍處感受到從縫隙裡傳出來的陰森冷氣。
“砰!”
“砰!”
“砰!”
尚善扣下扳機,直到打光子彈!手槍後座力不小,尚善被震得手腕生疼。
“滾出來!”
迎面那股陰森的氣息伴随着血肉飛濺的動靜迅速遠去!尚善猛地甩開門,面前展現出一大片硬生生的黑暗。
她眼睛瞪到極大,左手伸前如同爪子,朝那黑暗裡一把薅去!
“出來!”
恍惚間,她聽見一聲尖叫從黑暗中傳來!她甚至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在尖叫!
尚善抓了個空,隻感覺什麼東西從地面上迅速滑行躲進了暗處。随後她被身後人抱住腰身一轉,卸下了手裡的槍,抱在了人群中央。
門被迅速關閉。
芙蓉眼疾手快地給尚善紮了半管鎮定劑。
“隻是讓你冷靜。”
尚善軟倒在任鴻飛懷裡,她擡眼一看。短短時間内,所有人身上都有着大大小小的傷痕,是方才那怪物的精神蠱惑導緻他們自己傷害自己。
任鴻飛當機立斷道:“所有人把武器交給尚善保管。快!那東西應該很快會再來一次。”
于是,尚善背着槍挎着炮,腰間還揣着自己私藏的兩個手榴彈,渾身無力地趴在了任鴻飛背上。
她還有心思打趣:“任隊,你背了個移動武器庫。”
任鴻飛将她往上颠了颠。
任鴻飛:“我和尚善打頭陣,待會兒所有人要以最快的速度沖過去。一定要跟緊!”
尚善右手舉着噴火槍,左手手電筒,蓄勢待發。
這一次他們不光要面對那學人口舌的屍體,還要面對螞蝗潮。這一次想必是很艱難的一戰!
尚善耳中的小提琴音樂越發得激昂,激動得她想要生啃兩口噴火槍。
尚善覺得自己上輩子肯定是條狗,不然這麼總想用嘴攻擊?
車廂門打開。
剛剛一番鬧騰,逐漸有變異螞蝗被手電筒的光驚動、蘇醒,從天花闆上掉了下來。
一隻螞蝗彈射飛來,任鴻飛側身避開,迅速朝着前方邁出了步伐。
他的速度極快,很快穿越第一節車廂。
尚善回頭看了一眼,所有人都緊緊跟在身後——路八千拽着芙蓉,慕容勝男和歸山柰在中間,趙賦昇斷後。
就在所有人要邁出第一節車廂的時候,衛生間門砰得一聲炸開,從裡面探出個青白的腦袋。
它的脊椎似乎都軟化了,像蛇一樣扭動身子滑行過來,面目早被彈孔打得血肉模糊,不時有螞蝗穿梭其中。它露出森白的牙大喊:
“趙賦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