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中不知道聯想到什麼,方太傅舉起戒尺,胡子都要翹起來了,大跨步地走過去,要是是打算對皇子們圖謀不軌的,他定要那人看看,什麼叫做大周武德充沛……!
歘——!
簾子掀起來。
一個熟睡的小孩咂咂嘴,旁邊的破舊的《三字經》啪嗒砸在了地面。
方太傅:“……”
方太傅:“!!!”
小老頭閉眼,再睜開,再閉眼,又睜開,然後猛地睜大眼。
啊??
阿彌陀佛,無量天尊,孔聖人在上,誰能告訴他為什麼這裡會有個奶娃娃?!!
簾子被掀開,些微涼風吹了進來,曲渡邊緩緩蘇醒,揉眼坐起來,看了下模拟器的時間,伸了個懶腰。
然後一扭頭,對上一張滿臉褶子都皺在一塊,嚴肅看着他的老頭臉。
曲渡邊:“……”
媽呀!!
他第一反應轉頭就爬,老頭胡子一吹,眼疾手快單手把他拎了出來,“還躲?給老夫出來!”
聲音很熟悉,就是給皇子們上課的那位夫子。
曲渡邊被拎在空中,手腳劃了劃空氣,發現掙紮不過,便對着方太傅擠出一個笑臉,開始賣萌。
“夫子,先放我下來,有事好好說。”
方太傅被這小孩精緻五官間微妙的熟悉感震了一下,眼神閃了閃,随後把他放下來,但是仍舊抓着小孩的一隻手,“說。”
他發現這孩子手背上有塊淤青,皺了皺眉,下意識放輕了力道。
“這是皇子們上課的地方,你這個小娃娃是從哪裡來,又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方太傅上下打量着他。
這小孩約莫才兩三歲,瘦瘦小小,穿的衣服……看不出來什麼料子,但是有點舊,他另一隻手把桌子底下的其他東西也掏了出來。
包裹裡零零碎碎。
半塊被啃的坑坑窪窪的糕點,一根半的炭筆,三張紙,稍微值錢的隻有兩本舊書,一本《三字經》,一本《千字文》。
《三字經》折了頁,方太傅攤開發現,這正是他剛才講到的位置,前面還用炭筆圈圈點點了不少,還有些奇怪的蝌蚪文,像是小兒胡亂塗畫,又像是一種标注。
這架勢,似乎是來這裡偷學來的。
方太傅越看表情就越發奇怪。
曲渡邊心中哀嚎。
出師不利!
第一天就被逮了!
都怪這不中用的身體,不然他怎麼會睡過去?曲渡邊怕被揪着打屁股,考慮要不要把自己的身份透露出去。
不過透不透露的好像并不難猜?宮裡的小孩一共加起來才有幾個——
“你是那個宮女私通侍衛生下的孩子?”
曲渡邊眼睛稍微睜大:“宮女……?”
方太傅肅着臉跟他說了一件事。
先帝私德不修,後宮亂到了一定程度,至今仍遭朝堂诟病。
當今陛下剛剛登基收拾爛攤子的時候,有個到了年紀二十多歲卻沒辦法出宮的宮女,跟一個侍衛私會,沒多久就有了身孕,在後宮某處廢棄的宮殿裡生下了孩子。
後來事情敗露,陛下徹查宮内,竟然又搜出了兩個這樣的例子,隻是那些孩子在剛剛生下來的時候,就被偷偷送出了宮裡。
陛下大怒,宮女侍衛一并處死,孩子被影衛帶走,不知所蹤。
皇帝真正生氣的不是宮女侍衛穢亂宮闱,而是活生生的嬰兒在眼皮子底下出去了,宮外檢查宮人進出的那些奴才竟然絲毫都沒發現。
今日能偷偷弄出去個孩子,明天就能偷偷混進來叛賊!
從那以後,宮裡不老實的侍衛宮女換了個遍,宮闱進出檢查變得格外嚴格。
方太傅隻簡單一提,并沒細講,“你是宮女偷生下的孩子嗎。”
曲渡邊眨眨眼,便順着他的話茬往下說:“若我真是這樣,夫子會把我交出去嗎?”
方太傅眉梢微微挑起,臉上嚴肅的表情已經褪去了,他撿起地上的《三字經》,随手翻了翻。
“偷來學堂多久了,可認得字?學了多少。”
“今日剛來,以前……學過一些,不過最多就到夫子講的那裡。”曲渡邊謹慎給出了個進度。
方太傅記得,他三字經講字意,隻講了三分之一,其實主要是給進度最慢的六皇子聽的。
“講的,都會了嗎?”
曲渡邊裝傻:“有些會有些不會。”
方太傅似笑非笑,“那我考考你,如果你答對了,我就放你走,權當沒看見,宮裡的事情跟我這個外臣關系不大,老夫不想管。當然,你要是答錯了,我就隻好把你交給這裡上值的宮人。”
被方太傅發現是意外,但是倒也不算糟糕。曲渡邊想了想,答應了,指不定還可以在便宜爹那裡多刷點存在感。
他道:“說話算話,以先祖起誓,誰說話不算話,誰先祖地下變沒老伴的窮鬼。”
方太傅手一抖,胡子揪掉了兩根,猛地咳嗽幾聲。
“……”
乙十二斟酌許久,還是把這句話也記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