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默了下,李無廷尾音微揚,“喔?有這麼多考生參與會試,甯卿要怎麼讓他們彼此消耗。”
甯如深也不知道大承朝的會試有哪些流程。
他就按自己的想法初步合計,“在殿試之前增加分組面試,再把這幾個世家分到一組。至于要扶哪一家,就由陛下來決斷。”
他說完,李無廷沒有說話。
德全卻心驚地一望:
他記得自己隐約瞥見聖上起草,似乎和甯大人想的相差無幾,隻不過要更詳盡些。
禦書房裡靜了片刻。
随後忽然聽李無廷輕笑了一聲,“甯卿。”
甯如深朝他看過去,隻見李無廷細長的眼睫微垂,唇角噙了抹說不出意味的笑意。
難得的不陰陽,還挺清潤如玉。
甯如深嗯了聲,“是?”
李無廷說,“甯卿想法甚好,這一組的面試就交給甯卿了。”
甯如深:???
他震驚了,他隻是随口一說!而且,“陛下,可是臣磕壞腦子了!”
李無廷點頭,“所以讓你來負責。”
甯如深,“………”
你聽聽這話尊重過哪怕一方嗎?
他眸光深深,“臣遵旨。”
·
莫名攬下了一個面試百家飯的任務。
甯如深看李無廷也沒事同他說了,就準備回府補瞌睡,“陛下,臣先回了。”
李無廷正理着奏折,“甯卿該不會是回去睡覺的?”
“……”甯如深,“怎麼會,臣…”
他頓了頓,想起那把禦賜的弓,“臣是準備回去勤練射箭,不辜負陛下的恩寵。”
理奏折的動作停下,“是嗎?”
甯如深包着淚花,目光真誠。
李無廷看了他一眼,哼笑一聲,“甯卿如此有心,朕便再多恩寵些。從今日起,你同朕一道去箭亭練習。”
甯如深淚花都縮回去了點,“…什麼?”
李無廷已經放下奏折,“朕剛好要去練箭了。走吧,甯卿。”
甯如深:……%&*\]#<$!
箭亭位于宮中東門旁的一處池潭邊。
四周砌了紅牆,幾簇梨枝垂落,粹白的花搭在紅牆瓦檐。
正前方設了箭靶,四周還有供休息的矮桌。
宮人伺候在側,扳指、各式弓箭樣樣俱全。
李無廷換了身輕便的衣服,将袖一束拿了把自己常用的弓,順口吩咐内侍去給甯如深挑一把,“不用太重。”
“是,陛下。”
甯如深挑好了弓一回頭,就看一箭破空。
咻——
箭尾輕震,箭镞沒入正中。
李無廷一手搭箭張弓。
輪廓分明的側顔俊美而專注,一身常服更顯得身姿颀長,腰身勁瘦,小臂線條優美流暢。
甯如深看了眼,照着他的姿勢站好。
剛将弓舉起,忽然聽一旁德全長籲短歎,“甯大人,您這姿勢不太标準啊~”
甯如深,“?”
幾步外的李無廷轉頭,打量一眼蹙眉,“朕教你的,你都忘了?”
甯如深攢攢挪挪,“臣記着的。”
李無廷看了幾息,實在看不下去,放了弓走過來。擡手要碰上甯如深的肩時,又頓在半空,意有所指,
“甯卿可還有什麼受不住的?”
甯如深忙說,“準備好了,都受得住。”
“還抖嗎?”
“不抖了。”
李無廷便上手掰了掰。
甯如深忍着耳熱、腰抖的自然反應,在李無廷的扳來扳去間,腦中蓦然跳出李景煜的那句話——
看看皇兄是怎麼擺布你的。
“……”
李無廷說“從今日起”就是“從今日起”。
之後幾天,甯如深一下早朝就被抓去箭亭練箭,日日不停。
中間一次還碰上了前來觐見的霍将軍。
霍勉看見甯如深,朗聲贊歎,“甯大人真是脫胎換骨!”
甯如深笑得虛弱,“再練幾天我就要化繭成蝶了。”
李無廷瞥來一眼,“甯卿是在表達什麼?”
甯如深,“一些感恩的心。”
“……”
·
就這麼過了五六日。
甯如深今日下朝也照例去了箭亭。
李無廷下朝後要同禮部詳談會試,甯如深先自己在箭亭練習了會兒。
過了小半個時辰。
李無廷談完事情過來了,遠遠便看到前方的身影,“腰又松了,說了繃緊。”
甯如深吸了吸肚子。
“……”李無廷,“不是這樣繃。”
甯如深又挺了挺腰,銀钑花帶束着那截腰身,在他挪攢間晃了下,“這樣?”
李無廷忍無可忍,擡掌往那腰腹間一拍,“這裡。”
剛啪的一拍。
就看人呻喚了一聲捂着腹部彎下腰,發絲垂落下來掩住了半張臉,“嗯!”
李無廷手蓦地停在半空。
他有用那麼大力氣?還是拍到了人哪裡?
“甯琛!”他眉心一蹙,伸手拉住人的胳膊,轉頭吩咐,“傳太——”
“不、不用。”甯如深忙起身。
他在李無廷的注視下掀開腰帶,不好意思,“陛下拍到臣的扁核桃了,有點紮肉。”
李無廷,“………”
他低眼,腰帶間是幾顆碎得掉渣的扁核桃,還有那枚玉扳指。
這次沒塞瓜子了,換成了其他雞零狗碎的東西。
李無廷臉色一黑。
…
甯如深最後是被趕回去的。
他想起李無廷那黑沉沉的臉,還叫他“不用來了”——
也不知是氣他腰帶裡的扁核桃,還是氣他差點誤得人傳太醫,還是氣他練習幾天都沒力氣……
甯如深羅列完一堆都頓了一下。
他真是好能惹人生氣!
他輕歎了一聲,一邊走出宮門一邊摸出扁核桃:咔嚓咔嚓。
剛走到宮門外,迎面正遇上霍勉。
霍勉“咦”了聲,“你今天沒去陪陛下練箭?”
甯如深搖頭,“我在腰帶裡塞扁核桃,被陛下趕出來了。”
“………”
霍勉聽不懂,但大受震撼,“在腰帶裡塞扁核桃會被趕出來?”
甯如深,“有諸多淵源。”
思索兩秒,霍勉拍拍他的肩,“别太傷心,明天你來我将軍府練。”
甯如深嘴裡的扁核桃都要掉出來了:
他有哪根汗毛表現得傷心了!
“不用,我——”
霍勉已經大步離開,還遠遠揮了個手,“說好了啊,來将軍府!”
甯如深,“……”
真是好自來熟。
算了,正好他還沒見過将軍府。
甯如深又饒有興趣地拍拍手上殘渣,出宮坐上馬車回去了。
·
翌日下了早朝。
李無廷照例先去禦書房洗手更衣,他換好衣服帶着德全去了箭亭。
往日有聲有響的箭亭今天有些安靜。
隻有兩排宮人垂頭立在一旁。
德全偷偷觑向帝王的神色,卻見後者面色如常,拿了弓便徑自練習起來。箭風淩厲,弦無虛發。
隔了不遠擺着甯如深常用的弓。
一旁的矮桌上還放了甯如深用的扳指、茶具。
德全正在心頭歎着氣,前方射箭的聲音就停了下來。
李無廷放了弓,轉頭來矮桌前喝水。
他目光在掃過另一隻杯盞時頓了一瞬,又似冷淡地移開了。
德全眼尖地瞥見,立馬假意罵道,“哎喲這是哪個不懂事的宮人,還把東西擺出來呢,沒聽陛下都讓甯大人回去了~”
一旁有宮人要上前拿走。
桌前忽然落下一聲冷笑,“朕看讓他回去他就敢偷懶睡覺、欺君抗旨。”
“甯大人還是練着的……”
李無廷掃來一眼。
德全想到從宮門口的小内侍那裡聽來的話,斟酌着帝王的神色,小心說道,
“去了将軍府,跟霍将軍一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