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實不太在乎,但這種話像炸彈一樣抛過來,還是堵得他喉說不出話。
不是刺痛,而是不知道該如何反駁這實情。
也許是江繼盯得太久,他身前那人咂了嘴,咬牙準備開戰。
但刺破氣流的阻罵聲又一次上場。
一看那壯碩的飛影就知道是陶主任。
陶華放下大紙箱,像個風屏立在中間,額頭冒汗,吼聲沖天。
“校内打了還要在校外續一集是吧?!”
陶華掃了一遍在場參與的人:“我說了,再聚衆鬥毆全都給我寫兩千字檢讨,全校通報!你們有沒有把校規和青少年守則放在眼裡!”
“正當反擊。”于琰糾正了下。
陶華哽住:“……”
他确實目睹了全過程。
惡語攻擊和物理傷害都是兆子帆先發起。
于琰上次給班裡扣分算不上污點,反倒體現出他見義勇為。
陶華狠吸一口氣,叫周圍看熱鬧拿到一手八卦資料的學生全散開,把幾人又通批了一頓,最後停在了江繼面前。
“所有參與了的人,周一全都給我去念檢讨!”
江繼對上他的淩厲目光:“……”
很好。
成功留下一灘爛泥形象。
陶華拉着兆子帆去路邊老爺擺的理發攤,叫其餘人滾回各自家。
兆子帆臨走前扔下一通友好的國際中指手勢,于琰見狀回了他兩個一樣的。
反正江繼忍着腳踝的鑽刺疼擡頭見着的就是這充滿硝煙的場面。
看陶華走遠了,于琰轉身将江繼的一條手臂架在自己的後頸上。
腰側傳來癢感,江繼身體一顫,差點沒把于琰脖子捶斷:“你幹嘛?”
“你腳不崴了麼?先坐着。”
于琰立即偏過頭,拿出直接行動不說廢話的狀态,把江繼按在椅子上,讓杜飛陽去打車。
江繼炙熱的膚寸與于琰略帶涼意的指尖一相貼,再加上按壓的痛勁,讓他倒抽了一口氣。
拜于琰所賜。
腳踝紅腫,一時半會兒消不了。
“不嚴重,但疼是吧?”于琰觀察一番停了手,直起身,“我把吃的裝起來,我們回去。”
沒等江繼回話,于琰已經去前台拿紙袋開始打包了。
坐着也不舒服。
腰側還殘留着被人所觸碰的異樣感。
他竟然沒有推開。
這腿受傷了還讓反射弧變長了?
-
等杜飛陽把車叫到了,江繼覺得這腳要是再傷得嚴重點,都能耽誤成截肢。
于琰把江繼扶上電動三輪車,甩給杜飛陽兩袋串,輕輕關上車門。
電動三輪車颠颠簸簸地從寬敞柏油路駕進老巷。
兩個高大的人在車上有些擠,于琰一直在給江繼騰位置,下車也把手背擋在車頂,好讓這單腳下車的人不會磕着頭。
江繼對他這舉動有些怔。
這人充滿細節紳士的行為,和他臉上始終帶着痞欠的笑無比違和。
捉摸不透。
江繼懶得想了。
應該是收了照顧費,就得把他照顧好。
他看清了周圍的環境。
兩邊全是擁成一排的小店和棋牌室,老人手裡拿着的旱煙缭霧久久不散,濃烈茶味互相混合,擺出的方桌快把路給霸占完了。
于琰帶着江繼走了幾步,來到一家茶館。
借着他掀開懸挂在店門的竹簾,茶香朝江繼迎面而來。
每張木桌上都放着盤瓜殼和花生,這樣方便打牌和下棋的人能随時吃。
鬧哄。
但不至于烏煙瘴氣。
江繼這才反應過來:“這什麼地方?”
“想起問我了?你這反應速度都快趕上馬拉松了。”
于琰往前踏過木門檻,抓上江繼的手腕,生怕他跑了似的。
“北象居的背街,”于琰露出一顆尖牙,輕吐出氣,“賣你的地方。”
江繼不需要配合,出于本能地蹙了眉。
見江繼一臉想把自己剁了的表情,于琰沒憋住笑,推着他進去:”我奶奶開的茶館,先在這兒給你擦藥。”
于琰把他按在竹椅上:“坐好,别亂跑。”
像是有預知能力,于琰在他提出拒絕前轉身去了前台。
江繼感覺自己被他說得像是不能自理的兒童。
過了幾分鐘,江繼見于琰有些艱難地将頭探出櫃台,抱着個陶罐,掐着包棉花。
不說他姿勢詭異,看上去很像在表演雜技。
于琰将罐子放在江繼腳邊,半蹲着扭開頂蓋。
清幽花香和酒精味纏繞混合,江繼被刺激得捂了鼻。
低眼一看,液面中還漂浮着幾個白色物體:“這什麼?”
“我釀的黃桷蘭藥酒,于仔受傷都擦這個。”
慢調的語氣從頭頂傳來,江繼擡頭看過去。
是一位戴着圓框老花鏡,手裡弄着針線的老太。
“小繼吧?剛于仔和我說了,”于琰奶奶沏了兩盞茶,抽空過來笑着招呼了一趟,“崴傷擦這藥酒管用,别擔心啊。”
“……謝謝婆婆。”江繼僵硬地點了一下頭。
于琰奶奶再囑咐了一些話,拍了一下于琰的頭,去給客人端茶了。
于琰甩了甩發絲,用鑷子将棉團蘸了幾下藥酒,伸手去碰江繼的腿。
江繼條件反射地抓住他的手,瞳孔微擴:“幹什麼?”
“塗藥啊,不然我摸你腿幹嘛?”于琰手裡的棉團差點脫手。
“……”
江繼淡淡凝視了他幾秒,松開手準備說自己來。
也許是江繼做出猶豫樣,于琰又露出一副欠揍的笑:“你不會是怕疼吧?”
江繼一抖眉:“?”
褲角一挽,他把腳放在搭架上,帶着股狠意:“那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