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妖孽同黨之事,我會叫人徹查。”他以一種不容置喙的口氣說,似乎這件事就這樣一錘定音了,然而話音剛落,一支玉石小箭包含着無限殺意,向他的面門要害直刺而來。
無尤遽然變色。
以他的修為,明十七原本根本沒奢望能夠一擊即中,在他飽含怒意與殺氣的一擊下,最終被引向死亡的,很有可能是他,而不是無尤。
他知道這一點,卻不能遏制住體内洶湧澎湃的情緒,不能在這一刻什麼都不做,眼看着蔚禾被放進一具棺材裡。
廳中諸人發出驚呼,他們之中也沒人覺得一個毛頭小子能傷到無尤,所驚詫的,隻是他竟敢這樣不留後路,直接動手。
玉石小箭隐沒于無尤的掌中,随後從他的手掌中落下一串噴濺的血珠,李天微等人不料無尤竟然真的受了傷,大驚之下,紛紛擁了上去:“師父!”
無尤恍如未覺,在鮮血淋漓中,以一種奇異的目光,注視着這支傷了他的箭矢。玉石小箭本該在射傷敵人後回到主人身邊,此刻卻被禁锢在無尤手中,嗡鳴顫動不止。
衆人靠近才發覺,無尤會受傷,是因為他用手掌握住了這支疾馳而來的飛箭。
慎遠怒不可遏,持劍而起,将劍鞘扔向明十七,雪亮劍光呼嘯而出,明十七失去了箭,手上隻剩一把弓,臉上因為殺意旺盛,顯出一種冰冷的扭曲,單手用弓摔向慎遠。
慎遠與他一交手,就驚訝地發現,明十七的近戰拳腳功夫與他的射術極不相稱,一看就并不是從童子功實打實練起來的章法,反而更偏向于實戰中練出來的野路子。
這樣的身手不要說他,就連他門下的弟子也能輕松取勝——隻要下了他的弓箭。
就這樣一個貨色,竟然也敢傷及他的師父。
慎遠怒氣交加,下了狠手,左手出爪,扼向明十七的咽喉,右手的劍刺向他心口,左右攻勢互為呼應,明十七躲過這一邊,也躲不過那一邊,不管中了哪一招,都是必死無疑。
燕青雲大驚,從地上彈躍而起,随手抓起剛被慎遠扔下的劍鞘,猱身而上,生生抗下了這一擊。
劍鞘四分五裂,碎片四濺裡,燕青雲聽到無尤的聲音:“住手!”
所有人都以為他所說的是燕青雲,然而下一秒,無尤的拂塵飛卷而出,将慎遠的劍從他手中奪走,扔在了能應閣之外的空地上。
慎遠驚疑不解:“師父?”
無尤不理他,看向明十七:“這弓箭,你從什麼地方得來?”
明十七雙眼通紅,青筋直跳,似乎根本沒有聽到他問了什麼,慎遠的攻勢一停下,他重獲自由,下一刻就徑直握着弓弦朝無尤的方向奔襲而去,看上去竟然像是要直接用弓弦勒死他。
他手中看似有武器,實則卻是手無寸鐵,不必無憂出手,鑄鋒和李天微一左一右,正欲對他出手,卻聽無尤不耐煩道:“退下!”
無尤用拂塵将明十七卷成了一隻和蔚禾一樣的白繭,令他動彈不得,隻露出一個腦袋,随後寬袍緩帶,走到他跟前,彎下身子耐心問道:“你這弓箭從誰那兒得來?”
明十七瞪着他,似乎要用目光将他剮殺一萬遍。
燕青雲怕他觸怒無尤,連忙上前來道:“師父!這弓箭是他從一隻蛇妖的洞穴中撿來的,這弓箭甚有靈性,已經認主。”
“認主?”無尤喃喃,神色莫辨,突然松開了一直握着玉石小箭的手,果然看到箭精準地飛向明十七,艱難地鑽進了白繭中。
下一秒,小箭刺破白繭,再次徑直朝着無尤射來,顯然是它的主人不死不休。
無尤微微歎口氣,再次擒握住這隻箭。
他直起身來,随手掐了一個訣,明十七昏睡過去。
他吩咐李天微:“把他帶下去,找個地方關起來,不要傷他。”
李天微細細揣摩這幾句話,一時摸不着頭緒,恭順地應了下來,将明十七帶出了能應閣。
無尤又命慎遠:“何十九魂魄不知來處,你去探一探她的魂,若非邪物,今晚便與翺兒合棺下葬。”
慎遠應聲。
燕青雲聞言,心中驚疑,他原本看無尤對明十七态度古怪,似乎内有隐情,以為或許會有轉機,卻不料無尤仍然要執意将何十九與周翺合棺下葬。
這算什麼事?
他知道自己這個師父,少年時就是天才中的天才,又開宗立派,成就無出其二,一路活在巅峰之上,對普通人實則沒什麼耐心,又一向隻按自己心意做事,要勸動他實屬不易。
然而若不勸,何十九難道就要活活被埋在地下?
他正猶豫着如何開口時,突然聽到道:“你跟我來,我有話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