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檀不敢擡頭,林晚舟亦不敢看向風檀。帝京處處有耳目,任平生警告過多次,對于風檀的身份,林晚舟絕不可告訴他人。
魚汝囍眼角餘光劃過風檀,未做停留便轉到了高聿身上,她将馬鞭折在手中,道:“高大人,鄭清儒有老輩要顧忌,我魚汝囍可不顧忌!畢竟我家人人是武夫,你們文官講究的孝悌忠信禮義廉恥,我打小就沒學過,今日這林晚舟,你不放也得放!”
高聿胡子翹起,指着魚汝囍話都說不利索,“身為女子,竟如此......厚顔無、無、無......”
魚汝囍高坐馬背俯視高聿,道:“無什麼?無你無恥嗎?”
她說罷再不搭理高聿,向着林晚舟伸臂傾身,道:“上馬了,林妹妹!”
林晚舟搭上魚汝囍的手指,上馬後對着風太師道:“姥爺您别擔心,快回去吧!”
魚汝囍策馬轉身,對着風太師笑道:“太師,我會安頓好她的!”
馬蹄揚雪,兩個女孩子同坐一騎疾馳而去。
蕭殷時和微生弦不知何時離開的,而高聿斜看風檀一眼,無言甩袖,也帶着一衆府兵離去。
方才烏泱泱一院子的人頃刻散去,風檀懸着的心徹底放下來,她忍住看向風太師的眼光,慢慢走出庭院。
身後老人蒼老的聲音傳來,“風大人請留步。”
風太師眼睛看不到,慢慢松開鄭清儒托扶他的手臂,邁步到風檀跟前,和藹笑道:“我老了,眼睛看不到,耳朵卻好使,風大人方才在院中對高聿說的話我都聽到了,老夫在此謝過風大人。”
風檀轉過身來回身作揖,道:“太師言重,您無需言謝。”
風太師話鋒一轉,道:“風大人是哪裡人?”
“清甯縣人。”
“何處為官?”
“刑科都給事中。”
“風大人聲音啞澀,可是未及弱冠?”
“差兩年弱冠,啞澀......是天生如此。”
“還沒表字吧?”
大晄重禮,男子弱冠之年時都要由德高望重的親族賜字為名,也就是表字。
風檀道:“尚無。”
風太師道:“那便叫‘靈運’如何?”
時來運轉,靈心慧性;又意天命為凰,遇難成祥。
鄭清儒覺出不妥,道:“太師......”
風檀擡眸看向風太師,他明明什麼都看不到,卻給人種把一切都看透的錯覺。
遠山悲憫,雪如茂海,風檀虔誠叩首,跪身受名。
風太師笑意隐在眉眼間,搭上鄭清儒的手臂轉身離開。
永樂寺外長街長,深寒的風吹起了風檀的發,她眼眶微紅,跪在雪地未曾起身,“老人家,雪天路滑,您當心些!”
——姥爺,雪天路滑,您當心些。
風太師眼睛看不到,卻還是回轉了頭,“好,風大人也快回去吧,天冷得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