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政務結束,謝歸晏起身預備去吃廊下食,幾個中書令與她結伴而行。
但才走出中書省,謝歸晏就被明洪給攔下了:“謝相,陛下有請。”
午膳時來尋,也不知是為何事,中書令們忙告辭離去,謝歸晏隻得跟着明洪走到了東朝堂。
很意外,東朝堂裡沒有政事等着她,謝歸晏倒是看到了一桌吃食。
今日不用上朝,因此眼下是謝歸晏第一回見到岑嬰,就見他坐在上首,托着腮,看着她笑。
用紗布包裹的指節過于明顯,謝歸晏難以忽略,她臉色一變,率先想到是岑嬰頭疾發作,又傷害了自己:“陛下可請太醫來瞧過?”
“什麼?”岑嬰由她的目光掠到自己的手上,觸及那厚實的紗布,方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他佯作不在意,“這是朕下廚時不小心割傷了自己。”
“下廚?”
謝歸晏更是驚疑。
岑嬰的性子什麼時候和庖廚沾邊了?
岑嬰卻什麼都沒有多說,隻興奮地請謝歸晏坐下來:“敏行快來嘗嘗,這都是朕做的!”
謝歸晏的注意力這才放到那桌食膳上,比起宮廷禦宴,這是一桌很普通的家常菜,大約是考慮到岑嬰是初出茅廬,掌勺掌不好,所以廚娘隻把簡單的菜肴教給他。
但是當謝歸晏在岑嬰的目光中提筷嘗了口,她的臉幾乎在瞬間扭曲。
然,岑嬰仍舊托着腮,期待地看着她:“怎麼樣,好吃嗎?”
謝歸晏瞥了眼那不停在她眼前晃着的紗布,思索着該如何回答。
她不太想打擊岑嬰的信心,畢竟小皇帝好容易對正事之外的事情起了興緻,但若好意隐瞞,謝歸晏覺得最後辛苦的肯定是自己的嘴巴。
于是她斟酌了再斟酌,還是決定實言告知:“陛下,微臣需要清茶漱口。”
岑嬰一愣。
女使忙奉上茶水。
岑嬰不死心,又推過其他的菜肴:“你再嘗嘗。”
謝歸晏勉強嘗了一筷,這回她直接把漱口的茶飲盡了。
岑嬰失落地看着她,意圖補救:“朕為了做這桌菜,切到了手,血流了一砧闆呢。”
謝歸晏委婉:“陛下日理萬機,這些事還是由宮人去操心吧。”
岑嬰備受打擊。
謝歸晏又委婉:“陛下,微臣下午還有其他事要忙,不能耽誤時間,這回微臣回去,還能吃上幾口廊下食。”
岑嬰郁悶至極:“這就要走?你不再吃了?”
謝歸晏為難地看着被她飲盡的漱口茶,無聲地控訴着岑嬰害人不淺的手藝。
岑嬰心虛地移目,但神色難免失落:“你應該強忍着難吃,把菜吃光,再哄朕高興,等你走後,朕興奮地舉筷品嘗手藝的時候,才明白敏行的良苦用心,進而被你感動萬分。”
謝歸晏覺得這個套路好生耳熟,但一時之間也沒想起來,隻是很震驚:“微臣何苦為難自己?”
因為蘭陵是這麼寫的!
他喜歡這種沒有底線的偏愛,所以他期待了很久很久。可沒成想,不僅期待落空,還遭受了暴擊。
岑嬰嫌惡地看了眼桌上的菜肴:“算了,都撤下吧,給謝相另外做一桌午膳上來。”
謝歸晏察覺到岑嬰低落的情緒,她猶豫了下,覺得自己這般毫不留情地打擊岑嬰的信心有點殘忍,但她也委實不願為難自己,于是道:“若陛下不嫌棄,投桃報李,微臣請陛下吃微臣做的酒釀鵝掌。”
岑嬰一愣:“敏行會下廚?”
謝歸晏也一愣。
她這才想起自己身為男子,是不該近庖廚的,于是含糊道:“也就隻會這道罷了。”
岑嬰眼前一亮:“有旁人嘗過你的手藝嗎?”
謝歸晏道:“隻有顧将軍吃過,我們總在一起吃酒,酒釀鵝掌又是道下酒菜。”
這麼說來,他不是唯一的那一個。
岑嬰眼眸中的光芒又黯了些許。
謝歸晏看不懂岑嬰的黯然,她隻是想到岑嬰為做這一桌菜都切了手,卻沒得到她的一句好評語,實在可憐。
于是謝歸晏亡羊補牢:“陛下手上的紗布可要換了?需要微臣幫忙嗎?”
岑嬰切手,是為了将新城比下去,可眼下他的膳食做得很爛,讓謝歸晏抗拒不止,這時候再提切手,就顯得他格外蠢笨似的。
于是岑嬰不願再管:“無妨,明洪會幫朕換的。”
謝歸晏還要說話,這時明洪進來禀報:“陛下,太後來了。”
謝歸晏很意外。
太後無事不會出後宮,怎麼會無緣無故來到東朝堂這種群臣來往的地方。
她看向岑嬰:“許是有要緊的事。”
岑嬰卻不這麼想:“她能有什麼要緊事。”
他命明洪把太後宣進來,這個人卻還懶洋洋地坐着,連敷衍起身行禮的意思都沒有,這讓進來的太後極為尴尬。
謝歸晏起身行禮,這才給了太後一級台階。
她道:“微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