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我一樣。
所以我對太宰有着對任何其他人都沒有的,包容。
我從他身上看見了我自己的影子。而我從未被人如此包容過——除了太宰治。
我們就這樣病态的包容着彼此得寸進尺的種種行為,而最看不下去的那個人,自然是後來晉升為我‘對象’的中也了。
中也在離開以前,強行拿走了我藏在茶幾下最後一包煙。
“就算是月經的最後一天,也不許抽煙。”雙标的中也大人冷冷把那包煙粗暴地扔進自己的大衣口袋裡,在大步流星轉身以前,又溫柔的從另一個口袋裡……拿出來了一袋水蜜桃味的軟糖。
他褪下手套,剝開了花裡胡哨的玻璃糖紙,溫熱的指尖和甜膩的糖一起滑入我的唇齒間。
滾熱的肌膚溫度沾染上了糖果的清甜。
我咬住了糖,也咬住了他的指尖。
伸出舌尖,輕輕舔了舔他沾着糖果味道的指尖。
“我很喜歡。”
我認真地望着他澄藍色的眼眸說。
他的喉結輕輕滾動,蓦地抽出被我的津液濡濕的指尖,别過眼,一副冷漠的表情,似是呼吸不暢那般,修長的食指勾着他頸間那條黑色皮革choker換了個方位。
“明天不許遲到!”
他裝作惡狠狠的撂下這句話,頭也不回地轉身。
我望着他的背影,情不自禁笑出了聲。
不會是要急着回家自己解決吧,中也大人。還是這麼容易就被我挑逗成功了嗎?
門剛被摔上,身後就傳來另一個人清透冰涼的聲線。
“為什麼中也會對詩音的月經知道的這麼清楚?”
不抽煙的太宰把玩着我的打火機,當着我的面,漫不經心地點燃了一沓我收到的匿名情書。
“因為我們是交往過的男女朋友關系呢。”我又剝開了一粒糖,用犬齒細細将軟糖碾碎,感受着甜膩膩的汁水迸濺在味蕾的觸感。
在Port Mafia最受歡迎的女性排行榜總是蟬聯第一名的我,就算和中也悄悄談了戀愛以後信箱裡也總是會收到不同人塞給我的情書。
我對此并沒有任何觸動。
時常會将情書拿到太宰的辦公室和他一起閱讀,他會毫不留情的嘲笑那些男生的‘一塌糊塗的文采’,而我至少對我的愛慕者還是抱有尊重的,會将這些情書都收起來,放進了卧室的抽屜裡。
燒了就燒了吧。
是的,我對于太宰某些無法被常人所理解的行為,比如一把火燒掉我所有的情書這樣極為逾越界限的事情,也有着超乎尋常的耐心。
他懶得等火苗将那厚厚一疊信箋吞沒,漫不經心地扔在大理石瓷磚地闆上,悠然地走過來,明明滅滅的猩紅火光将他蒼白而精緻的面孔映出了不屬于人類的美麗。
但是我也不會慣着他。
我和太宰大人擦肩而過,轉身走進了我那被他弄得一塌糊塗的卧室。
……果然,這個家夥,就會搞破壞。
書架上的書一本本被他雜亂無章地扔了一地。
花瓶也碎了,溫養着玫瑰的土壤和水弄髒了我的精裝版《詛咒之書》。
我磨着後槽牙,正想轉頭開口罵他,沒想到這個人比貓還靈敏,又敏捷地跳上了我的書架頂端——懶洋洋的用他纖長白皙的手指,冷酷的把我和中也一起去旅遊時買的陶瓷杯,用手指漫不經心地從書櫃頂端推落。
——啪嚓!
——啪嚓!
——啪嚓!
陶瓷杯接二連三跌落在大理石瓷磚上發出了一聲接一聲的清脆碎裂音,猝不及防撞擊着我的耳鼓膜。
“中也以為詩音隻是一個喜歡讀童話故事的小女巫吧。”
他将《詛咒之書》的下半部《死靈之書》抛在手心把玩。這兩本書都被我藏在了暗格,居然被這個家夥找到了。
“說起來,中也從來沒有看見過詩音殺人的樣子吧。”
他的語調有種虛假的歡欣,裹挾着冰涼的嘲弄:“你們這無聊的逢場作戲的戀愛遊戲,不會真的……不舍得結束吧?”
太宰像一陣捉摸不透的風,輕巧的從書架上跳落,直到他手心裡的血滴落在地,我才看到他的手心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尖銳的碎片劃傷了,而他對這般痛楚視若無睹。
——這點是我和太宰最大的不同。
盡管我和他一樣都很害怕疼痛,但是我向來不擅長僞裝,任何一丁點疼痛都會讓我大哭。
但是他不是。
也許是經常受傷習慣了各式各樣的痛楚,他極為擅長忍耐。就算是被子彈打中了腹腔,也依然可以面不改色的微笑,當然,在我為他包紮傷口的時候他才會呼吸輕顫的喊疼。
然而就連他喊疼的語調,都和平時開玩笑時誇張的‘痛痛痛’沒什麼兩樣。
我歎氣。越過一地陶瓷碎片,一地厚重散落的書,在一片狼藉的空白處小心翼翼拉住他的手,低頭察看他鮮血淋漓的掌心。
“我去幫你拿紗布。”罵他的話語被我暫時咽了回去。
我見不得血,頭暈,是真的世界在眼前天旋地轉那樣的頭暈。我腳步晃了晃,努力站穩。這一刻沒什麼比替他止血包紮更重要了。
——港口黑手黨的黑色亡靈。
我又想起了這個稱呼。
他居高臨下望着我,眼神幽深而沉郁,比最晦澀的夜還要深沉。
淌着血的掌心捧着我的面頰,他溫柔的将他濕漉漉、黏糊糊的血,一點一點蹭上我的臉頰。
我剝開第三粒糖,任由他撒嬌似的蹭着我的面頰,蹭着我的唇,鼻息間再一次萦繞着冰冷的血腥氣。
第三顆水蜜桃軟糖的汁水疊加着前兩顆一同充盈着味蕾每一處,太宰的血,卻沾上了我的唇。
血淋淋,甜膩膩。
他的笑帶着涼意:“隻有我才懂你呢,詩音。為什麼不和我交往試試呢。”
我懂了。
如果說我們就像是彼此牽引着對方風筝引線的人,在太宰看來,我這一支風筝的尾線,快要斷了。
我的線快要被另一個人徹底的拽緊在手裡。
他在試圖重新把我從天空,和另一個人的手心裡,拉拽回來。
“但是我不想睡你啊,太宰大人。”我直白地笑着說.
“那我們打個賭好了。”他語調輕快:“一個月的時間。”
他的話也沒有說完。但是我和他都知道沒說完的那半句話是什麼。
——三個人,以為對方都互相不知情的兩個賭約嗎。有意思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