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來說,我早就應該習慣了太宰身為我心裡那個沒有性别的男閨蜜所有親昵的舉止。
在當年算得上情窦初開的年紀,當電影裡同齡的女生會因為同桌男生遞出圓珠筆的那一刻不經意觸碰到的手指而害羞時,我已經可以毫無顧忌且面不改色的和太宰治用同一根吸管喝奶茶了。
類似于‘面紅耳熱’這樣的反應幾乎從未在我和太宰相處時出現過。
但那樣純粹的堪稱無聊的閨蜜情,似乎倉惶截止在昨夜以前。
有什麼我無法預知的、不可控的改變無聲無息地緩慢侵蝕着我和太宰的關系。
而這一刻,當太宰黏黏糊糊抱住我的那一瞬間,我向來遲鈍的第六感終于拉響了尖銳的預警。
“中午好,”黑發少年像一道和陽光背道而馳的陰影,輕柔的将我纏縛在他氣息惑人的溫涼懷抱裡:“我的——”
太宰的氣息,那如葬入黑暗的清冽薄霧,又如融在雨裡的甘甜麻.古,一點點濡濕我,浸透我。
他低下頭,殷色的唇貼在我的耳邊,溫熱的吐息像羽毛搔撓着我的耳蝸:“詩音。”
當我的名字被他用仿佛情人床笫之歡時的耳語念出來的那一刹那,我那從未為他失控的女巫之心,似乎遽然裂出了一道入骨的罅隙。
轟響的血液澎湃的從那道裂痕處泵送而出。
像一場靜默而不可逆轉的氫腐蝕,冶煉時無聲溶解在鋼水裡,結晶冷凝後悄悄殘留在底,再在高溫的夏季凝聚集結,緩慢地侵蝕内部,直至臨界點,蓦地爆發迸裂。
這樣的感受,明明隻會在我和中原中也相處時體驗到。
但是這一瞬間黏糊抱着我的人卻是我口口聲聲說着在我心底沒有性别之分的,太宰治。
他之前有這樣喚過我嗎?仿佛我是他的……是獨屬于他的……,唯一。
我錯愕地擡頭,動作太猝然,昨天被另一個人咬破的嘴唇與面前黑發少年線條優美的下颚滑擦而過。
幽沉的黑暗隐翳在他鸢色的眼底。
他輕輕地彎起唇角,清雅隽美的面上再一次浮現出那抹讓我心弦顫動的笑。
“遲到了這麼久,昨天晚上也不接電話,不會是抛下我又去找那個黏糊糊的蛞蝓了吧?”
他溫熱的手指握住我冰涼的手,耳語時濡濕的舌尖輕輕劃過我的唇縫。
微潮濕潤的觸感讓毫不設防的我驚顫。一瞬升騰而起亂竄在筋脈裡的電流令我差點棄甲曳兵。
“唔,就算我去找他了又怎麼樣?”我強裝鎮定地回答,側過臉避開了他讓人溺斃在其的眼眸。
太宰咬着我的耳朵輕聲說:“我猜,詩音其實根本就不懂什麼是愛,什麼喜歡。詩音喜歡的,隻是中也的皮囊和他帶給你歡愉的身體,我說的對嗎?”
我沒有吭聲。這種被他仿佛看透看穿了我靈魂的那種感覺讓我顫栗。
太宰輕輕地笑,長長的睫毛刷在我的側臉,像冰涼的鴉羽拂掃而過:“詩音,你再猜,如果中也看見了你最真實的那一面,知道了你最真實的想法,他還會像現在這樣,愛你嗎?”
我...最真實的那一面?
我猝不及防對上太宰的眼眸,被他冰涼沉郁的眼神淋濕的徹底。
太宰總是能輕而易舉的做到用最溫柔散漫的語氣,說着最直白紮心的話。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我在中也面前僞裝的那個純真綿軟的甜妹,是多麼不堪一擊的虛僞。
因為我們是同類。
太宰治和黑澤詩音,都是生長于深不見光的永夜裡那一類天真又殘酷的生物。
可是中原中也不一樣。雖然,我們三個人都身處在同一個血污地獄,但是他是這深淵裡頭唯一的光源。
盡管這光源是會制造焦熱災禍的火焰。
而我其實一點信心都沒有,當中也發現我其實根本就不是他以為的那隻澄淨無邪的白粉蝶,而是一隻來自潮濕的黑暗雨林的劇毒鳳蝶時,他會不會把我這個喋血的鳳蝶酷烈地燃灼成灰。
但是我一點也不想将這些彎彎繞繞的情緒坦白給太宰。
我不想像個玻璃娃娃就這樣被太宰看個通透。
盡管我和太宰都心知肚明——這個世界上他才是我唯一的同類。
“你不會真的在嫉妒中也吧?嫉妒我選擇的對象是他,而不是你?”
我擺出一副無動于衷的模樣,努力逞強試圖掰回一局。
一個飒爽的漂移将車泊在我們身側,緊随其後的中也“嘭的”甩上車門,大步流星地走近,冷冷将我拽了過來。
“我說過了吧,不許和這個混蛋有任何親密的肢體接觸。”
橘發少年緊攅住我的手腕,兇神惡煞的一把将我拽進了他炙熱的懷抱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