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那次之後，何錦雁和幾人的關系也好了起來。

趙甯兒雖然一開始百般不待見她，後來習慣了，發現這人除了呆了點，柔弱了點，也沒什麼其他毛病，故态度好了起來。

聖節大宴在即，聽聞這次西嶺會來朝賀，陸妱含的身子還沒好，就開始打點起各種事宜。

但這與她們無關，今日她們坐在屋中，繡着花樣。

谷纾一邊繡一邊可惜道：“當皇後娘娘真麻煩，每天累死累活，完了還得感謝陛下。”

她每次去請安，都因為陸妱含不知在哪忙而不了了之。

趙甯兒笑道：“也就你這麼說，這天下女子有幾人不想坐上那個位子。”

“我瞧甯兒姐姐就不想，錦雁妹妹你說呢？”

“甯兒姐姐和纾姐姐都是灑脫之人，自然不在乎那些虛名。”何錦雁道。

趙甯兒伸了個懶腰，将繡品放在一旁：“妹妹這話可就錯了，我可不是灑脫的人。”

谷纾拿起她的繡品，不禁感慨：“姐姐這鴛鴦像是要從帕子上飛出來一般動人。”

何錦雁也湊上去看過：“當真是栩栩如生，若在聖節大宴上送給陛下做壽，陛下肯定歡喜。”

“我可不送給陛下。”趙甯兒奪過來，無意間看見谷纾手中的繡品，問道：“小纾兒這是繡什麼？”

亂糟糟的，毫無章法。

“應該是......彎曲的木棍？”何錦雁不确定道。

谷纾紅着臉為自己辯駁：“這是梨花樹枝！！！”

趙甯兒和何錦雁：“......”

“這不明顯嗎！”

“什麼梨花樹枝這麼粗一根？”趙甯兒道。

“那我不是繡的時候沒注意......”

何錦雁瞪大眼睛問道：“纾姐姐不會沒學過女工吧？”

要知道在南昭，女工是女子的必學技能，就算是家中再窮的，也會懂得一二，更莫說高門貴女，無一不精通。

谷纾結巴道：“誰、誰說我沒學女工，隻是學的不多，我兒時得季父授業，季父教我多為琴棋書畫，女工自然也就差了一點。”

“原來如此。”何錦雁點頭：“不過甯兒姐姐的女工當真是好，趕明兒咱都叫甯兒姐姐教我們。”

“确實，我要纏着甯兒姐姐将她的手藝都學來。”

趙甯兒聽見這些誇贊卻沒有絲毫開心：“都是婆婆教的，她指望我能賣個好價錢。”

意識道不對，谷纾喊道：“甯兒姐姐？”

“你們隻知道我是左司谏家中的舞姬，應不知道，在這之前，我是婆婆養的瘦馬，這一生就是為了賣個好價錢。”

“一開始我想，能去個富商家做妾，也算是圓滿了，可婆婆貪财，幾家都想買我，後來他們達成一緻，讓我淪為一群男人的玩物，婆婆自然也賺得盆滿缽滿。”

“這世上竟然還有這種事！這些牙子真該死！”谷纾氣紅了眼，當年春倦也是她從牙子手裡買下來的，不然，她不敢想，春倦過着怎樣的生活。

“小纾兒，你一直生活在光亮裡，自然不知角落裡的肮髒。”

“後來呢，姐姐如何脫身？”何錦雁問道，她也被她的事迹給震撼到。

“後來？後來我被那些男人關在籠子裡，就是那種關畜生的籠子，他們想到我了，就來逗逗我，一起玷污我，開始隻是幾人，後來陌生的面孔越來越多，每日讓我服侍不同的人才肯給我一口飯吃。”

“甯兒姐姐，别說了，他們都是才是畜生！”谷纾不希望她繼續回想那段前塵往事，她剛開始以為的趙甯兒是灑脫的、張揚的，無比充滿生機的一個人。

她沒想到，她的過去如此悲慘。

趙甯兒輕笑一聲：“姐姐我可沒那麼弱，否則也不會坐在這裡了。”

她看向遠方，繼續道：“小纾兒，你知道嗎，我那時真的以為自己那輩子就那樣了，可我不甘心，我逃了出來，去登聞鼓院擊鼓隻求大人們救救我，可他們笑我是娼妓，把我丢了出去。”

“我又被抓回去，受到的折辱更甚，我想一死了之時，左正言大人來将我救了出去，他是那一年的探花，前途無量，他說，他要替我鳴冤屈。後來你們也知道了，他成了左司谏，我以舞姬的身份待在他家，就入了宮。”

“那姐姐的冤屈豈不是還未洗輕！”何錦雁憤怒道。

“探花？左正言？這人我好像知道，可是叫張玄？”谷纾問。

趙甯兒也沒打算隐瞞：“對呀，你谷郗姐姐的相公。”

實在不怪谷纾現在才反應過來，她那時還小，也隻記得谷郗嫁的是一個左正言，原來後面他成了左司谏。

她記得，谷郗和她相公的關系應當不算好，否則在她及笄那日，谷郗不會和她說女子不嫁人這種話。

不過她眼下沒時間去想那些，安慰道：“姐姐如今苦盡甘來，日後必然有錦繡前程，至于姐姐的冤，若我能和爹爹見上，定然要爹爹幫姐姐，将那些畜生都關入诏獄。”

“小纾兒，謝謝你。”趙甯兒扯出一抹笑容：“其實一開始我很讨厭你，憑什麼你出生什麼都有，誰都喜歡你，你看上去也沒什麼過人之處啊。”

“姐姐。”谷纾喊道。

“後來見你獨自為自己洗清冤屈，不卑不亢，至情至性，所以我一直好羨慕你，小纾兒。”

“甯兒姐姐，我們都會越來越好的，惡人一定會受到懲治的！”谷纾輕抱住她。

和她一比，谷纾覺得自己實在無比幸運。

她一直都不是一個人，就算前些日子她受了冤，依然有一個穿着月白衣袍的男子的後面默默幫她，救她于死局。

“姐姐可想聽琴，我以前學了一曲琴，是這世上最好的琴師教的。”谷纾道，她想轉移趙甯兒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