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纾像一隻被遺棄的小貓。
姬容捧起她的臉,沒有多言,拿出藥膏,輕輕地為她塗抹着額頭上的紅腫。
“以後不要自傷。”
“夫子。”谷纾怔怔地看着他。
“我在。”
她的防線徹底崩塌,緊緊地抱住他,身子輕微地在他懷裡顫抖。
“夫子,夏困好像不願意走了,她那天在武安門前跟我暗示說她要去西嶺,怎麼辦,那我是不是,再也,見不到她了。”她小聲抽噎,繼續道:“還有我爹爹,他是不是過得不好,是不是要被派去赈災了。”
“别怕。”姬容道:“赤龍那裡我依然會派人去截她的馬車,但我不會強迫她,一切看她意願,至于你父親,這次大臣不推舉他,他應該也會去青陽。”
“為什麼?青陽那麼遠,還下着暴雪,爹爹的身子如何撐的住?”谷纾不明白。
姬容摸了摸她的發頂:“青陽,是你母親的家。谷相公想親自去救青陽的百姓,也想去和你母親初遇的地方。”
谷纾哭的不能自已。
“我會派人跟随過去,保谷相公無虞。”
她擡頭,看着姬容:“夫子,你對我太好,我怕我會失去你。”
“不會。”他回答。
“為什麼?”谷纾依然不依不饒。
姬容将她抱緊,拉着她的手,聲音沉穩而有力:“因為,在下心悅娘子,此生,不改。”
這一刻,她忘了陸妱含和她說的話。
她的眼裡和心裡隻有眼前的這個男人。
他們緊緊相擁在一起,以往整潔的男子陪着她坐在地上,任由白袍染塵灰。
“該睡覺了。”姬容提醒她。
“可是我未沐浴。”
“春倦備了熱水。”
谷纾詫異道:“她知道你來了?”
“知道,她還和阿柴在外面說話。”
“金珠銀珠呢?”她緊張地問。
“點了安神香,不會醒來。”
他總是如此,事無巨細,從來都不需要谷纾操心任何。
她可以完全地,依賴他。
“那你抱我去好不好?”
姬容沒有多說,隻一把将她抱起,打開房門向浴房走去。
春倦瞪大眼睛,而阿柴早已見怪不怪。
“要不說你們娘子好手段啊,竟然能将我家公子拿下。”
這是阿柴今晚和春倦說的最多的一句話。
他們家公子,冷清冷性,二十多年的鐵樹,任身邊美姬無數,從未有一次心動。
除了這次。
阿柴親眼見姬容淪陷。
春倦知道谷纾和姬容的關系不一般,可她沒想到,已經到了這種程度!
浴房内氤氲着水汽,谷纾不許他離開,他隻好背着身,聽着身後流水嘩啦。
沐浴過後的谷纾隻穿了一件中衣,她瑟縮着撲入姬容的懷裡:“好冷,我要夫子抱。”
姬容怕她着涼,隻能緊緊地又将她抱回去,少女的清香充斥着他的鼻腔,他第一次想要和一個人永遠在一起。
他拿起帕子,細細地為谷纾将頭發擦幹。
然後将她抱到榻上,掖好被子。
被子裡很暖和。
“夫子提前放了暖手爐?”
“嗯。”姬容淡淡地應到,輕拍着谷纾,示意她快些睡覺。
谷纾依然睜着眼,因為每次她醒來一睜眼,都是空蕩蕩的屋子。
“怎麼不睡?”
“我怕見不到你,我心不安。”
“會見的。”
她想了想,又說:“夫子可以給我講故事嗎?”
“我,不會。”他說的直白。
谷纾有些失望。
很快,姬容的聲音再次響起,是他在唱曲。
是屈子的《九歌》。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帶女蘿。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他的嗓音清潤,唱楚歌頗有一番韻味。
她聽着他的歌聲,緩緩閉上眼。
幾日後,前朝果然傳來消息,帝派谷相公前往青陽赈災。
即使早已做好心理準備,她還是不由得心中一顫。
她今日沒閑着,去了浣衣局。
人不能一直待在原地自怨自艾。
她需要一個真相,讓她看清楚推手是誰。
浣衣局内來來往往很多宮女,掌事姑姑在前面指揮着,見到谷纾,急忙前來行禮。
“喲!昭容娘子!什麼風把您吹到我這來了!”
谷纾直接說明來意:“姑姑安好,聽說您浣衣局内有一個叫凝珠的宮女?”
“凝珠?”掌事姑姑一下沒想起來這人。
“就是前些日子派去給舜華公主陪嫁的那個。”
“噢!”掌事姑姑恍然大悟:“昭容娘子原來是說她呀,娘子記錯名字了,那人不叫凝珠,好像是叫凝竹。”
她心裡一咯噔,她記得沒錯,夏困說的就是凝珠,絕不是凝竹!
“姑姑可确定?”
“那是自然,她以前是司膳手下的女史,後來犯了錯,就被丢到我浣衣局來了,隻是沒想到這麼快,她竟得了尚儀姑姑青眼,給舜華公主陪嫁去了。”
掌事姑姑連連感慨:“這人呐就是命,昭容娘子你瞧,這裡有的宮女在此洗衣服洗了十年了,也沒得個好主子帶她們出去。”
“姑姑可知凝竹具體什麼時候來的浣衣局?又犯了什麼錯?”
“這,好似就是前些日子來的,還不到半月,至于犯了什麼錯,妾也不清楚。”
不到半月!
那不就是南昭和西嶺和親談崩的時候!
這件事早有預謀,而夏困,她連那女子的名字叫什麼都說錯了。
所以她根本就與那女子不熟!
“舜華公主在之前可來過浣衣局,在浣衣局可有交好好友?”她繼續問。
“瞧娘子這話說的,咱們都是卑賤之身,哪裡能和舜華公主有交集,以前舜華公來也就拿取您的衣裳,少有多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