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這種話,谷纾覺得自己今天忍得夠久了。
憑什麼對女子就要有偏見!
這些人讀了幾句孔夫子,就以為自己是聖人,是國之棟梁,而女子生來就應該在後院相夫教子,敬重公婆。
否則他們就會把你變成他們文學谏議的開端。
谷纾狠狠地瞥了他們幾眼,一針見血直指目标:“難道楊大人就是南昭的好兒郎了嗎?”
楊禮正冷哼一聲:“老臣多年恪盡職守,夙興夜寐,絲毫未肯懈怠。”
谷纾冷笑:“既是這樣,那楊大人便去青陽赈災吧,您家中的老母,陛下自然會幫你派人照料着。”
“臣母親年時已高,無臣侍奉何以終餘年!”
“楊大人這話,是不信陛下?覺得陛下會虧待你,虧待您的母親嗎?”
“陛下,老臣絕無此意,陛下難道容許谷昭容如此誣陷老臣嗎?”他氣紅了臉,手指着谷纾發抖。
谷纾白了他一眼。
說不過就叫姬良做主,呸!
姬良隻挑眉,整暇以待。
“楊大人,您的母親也是女子,為何楊大人非要抓着女子的身份不放,一直貶低女子!”
“諸位大臣,商王王後婦好亦是女子,她一生東征西讨,破鬼方,平羌地,殺敵無數,難道也要被爾等口誅筆伐,逼去學三綱五常嗎!這世上女輩豪傑無數,并不比爾等這些言谏官差!”
谷纾說的咄咄逼人,一大段話說下來氣都不帶喘。
向兮默默地看了她一眼,這個谷昭容,好似跟她以為的不一樣。
“谷昭容,你也是臣看這長大的,幼時隻會翻牆聽曲,何以與婦好戰神相并論。”陸亥一副長輩的語氣。
“妾不敢比之婦好,但如今青陽有難,朝中大臣無一人敢往,但妾敢,妾心如磐石,非爾等可用三綱五常作為批判!”
“無禮,無禮啊!”陸亥感慨道。
“陛下!您難道不管谷昭容,任由她妄議朝政嗎!”楊禮正氣的渾身發顫。
“陛下,谷昭容确實該管了!”季鐘道。
一直看戲的姬良被他們一口一個陛下喊的不的不出面安撫:“昭容娘子确實不懂規矩,都怪朕,各位卿家一直清正廉明,想來不會和她一個小娘子一般計較。”
“陛下,當年先帝就是嬖妃過度,才使得陛下失了太子之位,導緻南昭政局崩壞,延渡之亂的慘像不過五年,陛下萬不可同先帝一般寵妃無度啊!”楊禮正谏言。
姬良的臉色驟變,他最恨的就是他被廢太子的那些年。
“楊大人多慮了,不過今日爾等要議的,是派誰去青陽。”
他是笑着和楊禮正說的這話,谷纾卻看着毛骨悚然。
說道青陽,大臣們皆噤聲。
“陛下,向兮願往青陽救治雪災。”她朗聲道,在一片沉默裡格外突出。
“陛下,谷纾亦願前往,不僅是救我的父親,更是想還青陽百姓舊都,望陛下恩準!”她擡手,與姬良行了一個君臣禮。
姬良捏了捏眉心,看上去有些疲憊:“貴妃如此請願,此番便由向貴妃,接樞密院副都承旨一職,即往十二房領兵前往青陽赈災。”
向兮當地跪地:“謝陛下隆恩,臣一定不負陛下所托。”
殿内的臣子們大駭。
樞密院可是掌軍事部署機構,而向兮一個女子,還是後妃,竟當了正六品副都承旨!
天大的笑話!
“陛下,怎能給一個後妃這麼大的權利!”楊禮正大喊。
其他幾個紛紛勸阻!
這簡直有違倫理綱常!
“陛下三思啊!”
“難道諸位大臣想随向副都承旨一起前往青陽嗎?”姬良問道。
沒人敢去,此去路途危險,這些人各懷鬼胎,誰都不希望谷詹活着回來,路上不知會有多少意外。
“竟然諸位大人沒有合适的人選,那這件事就這麼定了,以後向副都承旨可随樞密院的官員一樣上朝議政,出入樞密院承旨司。”
“臣——謝陛下隆恩,吾皇萬歲萬萬歲!”向兮再拜,聲音比之前更加洪亮。
“陛下!”陸亥喊道。
“朕乏了,今日到此為止,諸卿請回吧。”
有幾位大臣還欲說什麼,向遠山卻使了個眼神,幾人齊齊退下。
谷纾呆站在原地,等殿内人都走光了,她才開口問道:“那我呢?”
姬良起身,想過去将她抱入懷裡,卻被谷纾推開。
“纾兒,此去危險,你莫任性,好好待在宮裡,馬上過年了,你想要什麼都和朕說,”他好聲好氣地哄着谷纾。
“你明知道我不想待在宮裡!我的爹爹被困于青陽,你卻讓我在宮裡享樂,我如何自處?!”
“纾兒。”他還想去抱她。
谷纾應激一般,眼眶通紅:“别碰我。”
“纾兒,方才大臣的态度你也看見了,别讓朕為難。”
谷纾臉上劃過一滴淚水,又一滴。
她總是愛哭,一哭就停不下來。
姬容從來不會對她說這種話,他總是站在她的身後給她兜底,告訴她,别怕。
她的眼淚越來越多,聲音也很哽咽:“陛下,為什麼,為什麼你許向貴妃為官,去青陽赈災,卻要把我圈養在這深宮。”
“纾兒,待在宮裡,朕才能保護你不受傷害。”
呸!
她從不需要他的保護!
她拖着疲憊的身子,走出了長生殿,沒再看姬良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