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次之後,姬良便總拿着各式各樣的玩意到梨懷院來哄着她,谷纾都提不起興趣,每次都是神情恹恹地坐在一旁。
今日他帶來兩個能說會道的宮女,叽叽喳喳的,谷纾隻覺得聒噪。
她冷漠地瞥了一眼姬良:“陛下,很吵。”
兩位宮女的笑意瞬間停止,跪在地上,不停地說着奴婢該死。
姬良蓦然擡眼,黑色的眸子中染了一層寒霜,一腳踹在其中一個宮女的身上,語氣還是很柔和:“孫培安,昭容覺得吵,将這兩個人的舌頭帶下去割了。”
兩個宮女更加惶恐,不停地求饒。
谷纾制止住孫培安的行動,眼眸微垂:“陛下這麼做,是想讓朝臣内外都給我冠上魅惑君主的罪名嗎?”
“他們敢!”他閃過一絲狠戾,很快又裝出一副可憐的模樣:“朕,隻是想讓你高興。”
“陛下,現在隻有我爹爹沒事的消息才能讓我高興。”
還有姬容。
大雪封路,青陽走不出一人,也傳不出絲毫消息。
他們的物資肯定快用完了,以姬容的性子,肯定也照顧不好自己。
谷纾望向窗外的樹。
青陽自那次雪崩後,暴雪就再沒停止。
城中的百姓以及官員都沒了糧。
姬容也是堪堪救回來,每日咳嗽不止,卻還要去城中安撫百姓。
那日的雪崩阿柴不敢在他面前提起,姬容是怎麼樣的人,他很清楚,親眼看着自己救了那麼久的人被雪埋而無能為力,是他心裡的痛。
阿柴隻能多跟他提谷纾。
他端着藥,來到姬容的房中,見姬容又要出去,忍不住勸道:“公子,您今日就别去城中了,先養好身子才是要緊事,娘子在京中肯定萬分擔心您。”
“去看看,前幾日暴雪又把幾戶人家的房子壓垮了,現在滿大街的流民,總不能不管。”姬容道。
“可,”
“沒事。”姬容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眼神。
阿柴拿着他的裘衣披在他身上:“那咱快去快回,否則我回滬京了就和娘子給您哭慘,依照娘子的性子,肯定哭的稀裡嘩啦。”
“阿柴,莫跟她說這裡的事情。”她肯定會嬌氣的抱着他哭,他不想看她哭。
“那公子就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阿柴道,他現在算是精準拿捏了公子的軟肋。
姬容沒再說話,隻是想到谷纾的模樣,眼神柔軟了許多。
街上,流民越來越多。
張玄和谷詹親自在施粥,隻是那粥裡,根本看不見幾粒米,全是雪水。
百姓嗚呼哀哉。
他們穿着短衫,鞋子上磨破了洞,大雪将他們的房子壓垮,他們無家可歸,隻能蜷縮在街角,等着每日那一兩粒米的粥,不停企盼着早日停雪。
姬容将自己為數不多的食物一點一點分給那些流民。
阿柴在旁邊怨他傻。
他話還未完,後方突然撲過來一個女子,抓住姬容的裘衣就往下扯。
阿柴立即将姬容扶住,一腳踹在那瘋女人的身上。
女人似乎絲毫不畏懼,又想上來搶姬容的裘衣。
“你幹什麼!”阿柴朝那女人大吼。
那女人瘦得隻剩下骨頭,頭發稀稀疏疏地耷拉在肩上,眼球突出,死死地盯着姬容,就像從陰間出來的厲鬼。
姬容看出她的意圖,将身上的裘衣解開,遞給女人。
“公子!”阿柴真的看着着急:“您就這麼點東西了,全給了别人您自己怎麼辦!”
女人一見,顧不得其他,奪過姬容手上的裘衣,朝一個角落跑去。
那裡有一個六七歲的男孩,瘦骨嶙峋,躺在雪地裡,一動不動。
女人用裘衣将他緊緊裹住,不停地給男孩哈着熱氣。
姬容連忙走上前,想要為那孩子切脈。
女人卻很警惕,一直揮手驅趕着他們。
他出言解釋:“别擔心,我隻是想看看您孩子的病。”
“走開!走開!”女人根本不聽,用一隻手驅趕着他們,還向姬容吐起口水。
即使如此,他也沒說什麼,隻是退到一旁,等女人冷靜下來。
阿柴是真心疼他家公子:“你這女人真是太不識好歹了,我家公子好心救你二人,你何以這般以德報怨。”
“你們!你們都不是好東西!皇家的人沒一個好東西!”女人毒怨地看着兩人,聲音尖銳得仿佛要刺破耳膜。
“公子,咱們别管她了!”阿柴氣得跺腳。
姬容蹲下身,耐心的說道:“在下不知你和皇室有什麼仇怨,但眼下你有兩條路,看着你的孩子死或給我救,說不定還能有一線生機。”
這話讓女人稍微清醒幾分,她看着懷裡的孩子,無比憐愛。
“信我。”姬容道。
女人又看了他幾眼,依然未放下警惕。
“你趕緊的吧,四國之内都找不出幾個比我家公子醫術好的人。”阿柴誇耀道。
女人糾結再三,終于緩緩地将懷裡的男童交給姬容。
姬容也不曾猶豫,立即就給他切脈。
他眉頭緊鎖,看起來不是什麼好征兆:“風寒入體,多日未進食,身子已到了極限。”
“那、那怎麼辦!小一,不能死!”女人着急道。
阿柴嘲諷:“嗬,現在知道急了。”
“我、我、”她不知道怎麼說,隻能看向姬容:“求你,救他。”
“這孩子不能再受風了,阿柴,背上他。”姬容道。
女人抓住他的衣袖:“你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