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跳到了嗓子眼,武安門的大門瞧着就要打開,身後卻突來一聲叫喚,讓她們生生停住了腳步。
來人披着素雅的深綠色大氅,行的步子并不算快,臉上有着歲月留下的深淺不一的的皺紋,面容很是慈祥,旁邊是扶着她的桂嬷嬷。
衆人一見,連忙行禮問安道:“太後娘娘萬安。”
谷纾将頭低的更低,額間冒出絲絲冷汗。
太後怎麼會突然來武安門!
難道……
谷纾不敢繼續往下猜,心中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桂嬷嬷扶着周太後繼續上前,停在了谷纾的身邊,最後對着采買嬷嬷道:“太後娘娘聽說香滿樓上了新的糕點,這不念的緊,想拖嬷嬷去帶些。”
谷纾暗自松了一口氣。
采買嬷嬷應和着。
周太後也不打算多留,轉身準備離開,而後開口道:“天氣冷,早些回宮。”
說完這句,她便離開了。
谷纾瞧着她的背影,握緊了手中剛剛桂嬷嬷塞給她的令牌。
武安門的大門緩緩打開,外面是一條被白雪覆蓋的長街,周側是各種酒樓茶坊,太行街上最華麗的依然是香滿樓,它建得高,其占地面積又大,可謂是太行街上的一道風景。
滬京依舊熱鬧非凡,高門大院,青瓦白牆。
可又好像什麼都變得不一樣了。
谷纾打了個噴嚏,春倦扶住她,擔憂道:“娘子,這次出來我們什麼行囊都沒有,天寒地凍,先去成衣坊買件冬衣再上路吧。”
谷纾搖頭,握住春倦的手:“沒時間了,今日我們一定要出城,不能在滬京耽擱一分一秒。”
“可……”
谷纾拿出周太後給她的令牌,道:“有了太後娘娘的令牌,我們此行也算是有了保障,但保不齊陛下今日就知道你我不在宮裡的事情,所以滬京是一刻都不能再留了。”
春倦瞪大了眼,不可置信道:“太後娘娘竟然将她的令牌給了娘子?!”
谷纾點頭:“雖然與太後娘娘接觸的不多,但爹爹和娘親與這位太後好像是熟識,今日太後明明可以當衆揭穿我們,卻給了我們令牌,想來應該可信。總之,此地不宜久留。”
春倦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不敢再耽擱,兩人快速出了城。
冬日的天黑的早,加之此次出行的特殊,谷纾不敢走官道,隻能和春倦打馬行小道。
不知行了多久,谷纾感覺頭發都結了冰,身子重的很,馬的速度也越來越慢,天光既明,馬兒的腿再也不願前行。
此處前不着村後不着店,隻有層層的山巒聳立,旁邊是白雪覆蓋的枯樹。
谷纾下馬,将頭發随意全部綁在一起,向西北豫城走去。
她很久沒有走過這麼遠的路,沒有馬車,連馬都凍得不想再走。
隻有她的腿,一路上少有停歇。
豫城還有多遠?
谷纾心中也不知道。
她隻是頭也不回地向前去,接亡靈回家。
即使此為死路,亦死生不悔。
好在她們這一路上還算順利,并沒有看見姬良的人,皇宮似乎也沒有傳出宮妃失蹤的消息。
“嘶——”谷纾驚呼一聲,膝蓋摔在地上,手掌因為下撐磨出了血。
“娘子!”春倦感急趕忙地上前查看谷纾的傷勢。
谷纾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我沒事,我們繼續走。”
春倦拉住她:“娘子,歇息一會吧,您再這樣下去身體會吃不消的。”
前些日子剛買的馬都累死了,更别說這從小養尊處優的豪門貴女。
一路上為了隐匿行蹤,兩人幾乎都是在山野過夜,客棧是踏都不敢踏進一步,谷纾原本的緞發此刻烏糟糟地胡亂綁在後面,衣服上全是塵土。
春倦也好不到哪去。
谷纾看着兩人狼狽的模樣,終于妥協。
“離豫城還有多遠?”谷纾看着天上的星宿,自顧自地問道。
春倦拿出水囊遞給谷纾,又拿出一件裘衣給谷纾披上,道:“很快了。”
谷纾扯過裘衣,将她一并包住,又将自己的手搓熱,捂住她的手:“跟着我,讓你受苦了。”
春倦拼命搖頭解釋:“春倦不苦,是春倦沒有照顧好娘,讓娘子受苦了。”
她勾起一抹苦笑:“如果能重來,我說什麼也不會讓你們入宮。”
“呸呸呸,娘子說什麼呢!”春倦打斷她,“不管是去什麼地方,發生什麼事,隻要娘子在哪,春倦就在哪。”
她沒有說話,靜靜地看着這個陪了她十幾年的人。
“如果夏困還在,一定和我是一樣的想法。”春倦道,“娘子好,我們就好。”
她心中更加難過,她悄悄抹去眼角的淚:“明日找個客棧,我們休整一下吧。”
“客棧不是會暴露娘子的蹤迹?!”春倦不想谷纾因為她将自己置于危險的境地,“春倦不苦,春倦真的不苦,和娘子在一起,春倦歡欣的很。”
“快到了,就當是我懶,想……”她話還沒說完,就聽見叢林中的腳步聲。
“怎……”春倦的這個字還沒有吐完,就被谷纾捂住了嘴巴。
她輕聲在春倦耳邊道:“有人!”
春倦瞪大眼睛,很快反應過來:“娘子先走,我拖住他們!”
“說什麼呢!”
谷纾緊緊拉住春倦的手,迅速起身,膝蓋骨上的疼痛瞬間傳過四肢百骸,她無暇顧及:“一起跑!”
林中的人也知自己的行蹤暴露,不再隐藏,一行人朝着谷纾的方向猛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