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澂魚跟着秋绾穿過抄手遊廊,一路來到堂間。
隻見院子裡整齊地擺放着幾個木頭箱子,侍從們排成兩隊侍立一旁。
堂間,孟氏正同一位年長婦人說着話,這位婦人看起來衣着雖樸素但卻是宮制,身姿恭謹卻無伏低之态,應當是宮中的高階女使。
待她轉過身來,姜澂魚立馬就認出了她——來人正是當年靜妃身邊的梁姑姑。
說話間,二人也看見了門口正往這邊走的姜澂魚。孟氏主動開口介紹道:“梁宮令,這便是我家小女澂魚了。”
宮令?姜澂魚心中有些詫異。那可是太後或皇後身邊代掌鳳印的一品女官,但,怎麼會是梁姑姑呢?
現如今宮裡的情況姜澂魚也不太清楚,隻得暫按下心裡的疑問,上前見禮道:“澂魚見過梁宮令。”
她擡頭的一刹那,梁宮令眸中極快地閃過一絲驚異,随後不動聲色地笑着扶她起身。
“二姑娘如今可大安了?太妃娘娘記挂着您,特命奴婢前來探望。”
姜澂魚颔首柔聲道:“謝太妃娘娘記挂,已是大好了。”
“娘娘說,公主這次闖下禍事,連累你無辜受災,這次過來,娘娘特命奴婢帶了些上好藥材與補品,雖說國公府并不缺這些,但這是娘娘的一番心意,所以請二位收下,萬莫推辭。”
孟氏和姜澂魚看了眼院子裡放着的那幾口大箱子,而後對視一眼,都看到彼此眼神中的無奈。
這麼多藥材補品,要吃到何年何月?
剛開始,姜澂魚在得知是昌平公主的馬撞了她的馬車時,内心不由得歎了口氣。
說起來,那小丫頭的騎術還是自己教的呢。她還是甯王妃時,昌平便整日跟在她後頭嫂嫂長嫂嫂短的,聽說她騎術精湛,便央求着她教她騎馬,一番軟磨硬泡下,她也隻好答應。
前世因今世報,沒想到一手教出來的學生如今卻撞到她頭上了來,真是前世欠她的。不過,這也算是因禍得福吧,要不然自己這縷孤魂還不知道在哪兒遊蕩呢。
梁宮令再次開口道:“奴婢這次來也是要傳達太妃娘娘一道旨意,娘娘想請夫人和二姑娘進宮,當面表達歉意。明日午時,娘娘将在福安宮略備薄宴,還請二位撥冗一叙。”
雖然猜不透靜太妃此舉有何用意,不過既是旨意,二人也隻得應喏。
送走了梁宮令,孟氏心裡頭便開始盤算起明日進宮的穿戴來。她自己無所謂,不過這可是女兒回京後頭一次進宮,定要仔細打扮一番才好,不能叫人小看了去。
對這個女兒,孟氏是真心疼愛的。十歲的幼女,誰能說送走就舍得送走呢,隻是那時候不得不為之。
養在邊關六年,雖也是錦衣玉食,但與京城繁華自是不能相比,孟氏最怕女兒在哪裡露短讓人瞧出錯來,說嘴取笑了去,于是當下便命自己院裡的管事媽媽楊媽媽去庫房揀了最好的衣物首飾,拿過來供姜澂魚挑選。
榮國公府女主人私庫裡的東西自然是不俗,姜澂魚無奈,隻得順着孟氏的意思挑了一樣。她挑中的是一支鸾鳥銜珠金翅步搖,晃動時鸾鳥的翅膀還能上下翕動,工藝精湛,神乎其技。
孟氏見她喜歡金飾,又送了她一對镂空飛鳳金簪、一對赤金纏珠耳墜做搭配。
轉念一想,戴一身金飾未免太過俗氣,于是又送了她兩支碧玉玲珑發簪、一對上品南珠耳墜、一雙羊脂玉手镯。
隻是衣服……孟氏接連翻看了好幾身都沒有滿意的,府裡的繡娘雖照着女兒的身形做了幾身衣裳備着,可原本隻是準備剛回家這幾日過渡時穿穿的。
本想着等女兒回來後再找裁縫精細地另裁幾身,沒想到遇上這檔子事,誰也沒心思管旁的了。
于是孟氏有些自責地對着姜澂魚道:“這陣子光操心你的傷勢了,衣裳一時沒顧得上,隻預備下的這幾身,明日進宮穿的話,就有些不夠看了。要不阿娘和你去西市逛逛?那裡成衣鋪子多,款式新穎,用料也好……”
還沒等姜澂魚回答,榮國公姜紹就走了進來,開口便駁斥了這個提議:
“出去什麼出去,難道我偌大的國公府,還找不出一件能讓閨女穿出門的新衣裳?”
隻見他穿着一身深褐色雲蝠團花紋交領長袍,頭戴玄冠,須髯若神,不怒自威。
然而孟氏卻不怕他,直接開嗆道:“姑娘家的事你懂什麼,少過來添亂。”
國公爺挨了一頓嗆,兩手一背,隻得保持緘默。他轉眸看着俏生生站在面前的女兒,眉眼都舒展開了。
“澂魚,讓爹爹看看,這些年長高了沒有?”
姜澂魚看着眼前這位“爹爹”,不知是哪裡來的情緒,眼眶頓時紅了起來,她帶着哭腔喊了一聲“爹爹”,便撲進姜紹懷裡被抱了個滿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