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遙說着她的腦海中浮現骊山志内那段話:偶見一洞,窺其内,鐘林石秀,千奇百怪。
此洞莫不是縣志所記之洞?
兩人進入洞中,洞道狹窄不堪,洞内漆黑不見五指,山塵從懷中摸出火折子,點燃之後遞給司遙:“我能瞧見。”
司遙神色古怪地接過。
借着火折子微弱的光芒,山塵的側臉顯得越發完美,挺拔的身影映在石壁上 ,司遙越看越覺得順眼。
“你總盯着我瞧做什麼?”
司遙輕笑:“九天道人瞧你根骨不錯,想收你為徒,現下仔細瞧來,的确不錯,若我也想收你,你是選我還是選他?”
“想當我師傅?”山塵側過臉看着司遙。
司遙點頭,誰知山塵兀自笑了一下:“方才我們已拜了天地,再做師徒,豈不亂了輩分?”
莫不是黎十娘把人教壞了?
司遙複雜地看着山塵:“方才形勢所迫,作不得真。”
“這是自然!”
兩人行至山洞深處,視線豁然開朗,石壁四周呈雪白之勢,洞頂懸挂似利刃般尖銳的鐘乳石。
而洞中擺放了一口通體紅色的棺椁。
“好重的怨氣!”還未行至棺椁旁,司遙便已感知那棺椁的兇煞之氣。
“是人皮!”山塵一眼便看出那棺椁上披着的東西。
兩人走進棺椁,細看之下,才發現棺椁上當真覆蓋了一層血淋淋的新鮮人皮。
司遙忍不住道:“關山是瘋了?”
火折子的火苗被風吹得搖搖晃晃,欲滅不滅,眼見火苗越來越小,昏黃的光映照在人皮棺椁之上,那股血肉之紅竟生出一種詭異的美感。
“推開看看?”山塵問道。
司遙點頭,她将手掌覆蓋上棺蓋,觸手濕滑黏膩,人皮柔軟的觸感從指腹傳來,讓她渾身一陣發麻。
她用力推了推,棺蓋往下移動了半寸便紋絲不動,她沖山塵道:“搭把手。”
山塵徑直将手覆蓋在司遙的手背上。
司遙看向他。
“髒!”山塵言簡意赅。
司遙沉默。
兩人合力将棺蓋推到尾部。
棺椁内部幹淨整潔,鋪就了柔軟的鋪蓋,宋娘子安靜地躺在裡面,身上的衣服被換了,換成了水色雲霧紗裙,她頭七化煞時的貓相已蕩然無存,整張臉白裡透紅,嘴唇微微帶着一抹笑容,看起來十分安詳。
兩人看了半晌,山塵突然開口:“你相信這世上有死而複生之事嗎?”
司遙搖頭:“世間之事,皆有定數,人死了,三魂七魄入輪回,你能确定活過來的還是當初那人嗎?”
司遙雙手滿手鮮血,她從懷中摸出那方雪白的蠶絲手帕,毫不留情地用它一點點将手上的血迹擦幹。
山塵靜靜地看着那手帕被一點點染上污垢,繼而垂下眼皮:“屍體是直接燒了還是帶回春山鎮?”
“帶回去罷,張捕頭對縣太爺也好有個交代。”
說完,司遙摸出一張符咒啪地貼在宋娘子光潔的額頭。
山塵俯身,正要将棺内的宋娘子抱出來,身後突然出現一道凜冽的肅殺之氣。
山塵一把将司遙推開,快速将天命拔出,兩股巨大的力量撞擊在一起。
關山自黑暗中走了出來,他盯着兩人,眼底如黑沉沉的海面:“非要跟我作對是麼?”
山塵不動聲色地上前一步,将司遙護在身後:“你身為朝廷官員,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何道理?”
關山冷笑:“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何為不可為?欲救所愛之人為不可為?簡直荒謬!”
司遙道:“你莫要混淆視聽,宋娘子已經化煞,并非尋常屍體,若不焚燒,他日化為山魈,危害一方,你難辭其咎。”
“再者,那棺椁上的人皮你從何處得來?你竟為了一個死去的人,殺數人,取其皮,覆于棺蓋,隻為鎮煞?”
關山冷冷道:“那些人皮,皆出自罪大惡極之人,已判了秋後處斬,我不過送他們早下輪回罷了。”
“再者,我絕不會讓清瑤化為山魈!”
“世間之事,并非你一人之力便可扭轉,你如今所行之事皆是逆天而為,日後因果輪回,你····”
“有何因果,在下一力承擔!”關山打斷,語氣不耐!
此人太癡,與他說不通,司遙索性不再開口。
“你三番四次出手搭救黎十娘,你有求于她?”山塵問道。
“是,至于其中内情,無可奉告,但我此行于江南江山無害。”關山道。
說話間,關山身後悄然出現一根紅色的繩子,待關山反應過來,那繩子已經将他死死纏住,他手中的刀應聲落地。
山塵走到人皮棺椁旁,正欲将宋娘子抱出來。
見狀,關山掙紮地厲害:“别碰她!”
司遙道,“别掙紮了,此為捆陰繩,越掙紮勒得越緊。”
縱使如此,關山瞧着棺材的方向,将内力集中,想要強行掙脫。
繩子勒進皮肉,捆紮骨血,關山似無察覺,掙紮間,繩子上移,竟纏住了他的脖子。
司遙無可奈何,隻得一記手刀砍在關山的頸後,将他劈暈過去,這才将捆陰繩取下。
“這是什麼?”山塵瞧着棺内問道。
隻見宋娘子腕間纏着一條細細的紅繩,那顔色宛如鮮血凝成,司遙仔細瞧去,那紅繩竟微微扭動軀體。
司遙大驚,一把抓住山塵的手腕後退幾步:“是血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