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豐二年,五月初七,子時五刻
不知為何,在聽見此頭顱主人的名字,司遙的心髒蓦然一疼,她下意識地将手掌覆蓋上頭骨,還未細細感受便猛然縮回。
悲怆,不甘,悔恨各種情緒交織而來,灼燙着她的手心。
攤主笑了笑:“如何?”
司遙愣愣的,山塵發現了她的不對勁,轉而對攤主道:“如何交易?”
攤主豎起一個指頭。
山塵掏出錢袋,在手中掂了掂,丢到攤主懷中,那攤主瞬間喜笑顔開:“好勒!”
而後手腳麻利地将頭骨包裹好遞給司遙。
司遙沒接,山塵伸手接過。
“方才可是瞧見什麼了?”山塵問。
張均平哪怕再神經大條也發現司遙不對勁。
“那頭骨的主人,我能感受到他的痛苦怨恨。”司遙喃喃道。
“據方才那攤主所言,頭骨主人名為葉占雄,若我沒記錯的話,此人乃是一年前被滅門的武林雙俠案,其妻聶文心以及葉府上下二十來人,無一活口,其女葉見心倒是僥幸逃脫,但至今仍下落不明,死活不知。”張均平回憶着這樁轟動江南的大案。
“我曾看過此卷宗,疑點重重,不過此案一年前已轉交大理寺監審,至今仍是個無頭懸案。”
司遙沉默了半晌。
轉而看向山塵手中提着的包裹:“多謝!”
“舉手之勞。”山塵不以為意。
三人行至街尾。
此處有一道橋,恍見盡頭處人潮翻湧,司遙嘗試擠進去,卻被又推了回來。
“擠什麼?排隊去。”帶着狼面具的男人呵斥,他身形高大,腰間還别着一把菜刀。
司遙悻悻,退了出來:“你這刀不錯啊!”
狼臉大哥摸了摸腰間的刀:“那是!”
“這兒怎的擠着那麼多人,難不成是有什麼寶貝?”
狼臉大哥瞪眼:“你不知此地?那方才你擠什麼?”
“這裡便是傳說中的八号當鋪,想要什麼于此處典當便是。”
狼臉大哥好奇地湊近:“小娘子想典當些什麼?美貌?如意郎君?”
司遙闆起了臉:“你猜!”
說罷扯着山塵與張均平離開,張均平任由司遙拽着他的袖子:“不進去嗎?”
司遙側過臉瞥向他:“人多,耽誤事!”繼而又看向山塵,“方才見你“賊眉鼠眼”的,可是發現什麼了?”
山塵沖着一條黑暗幽沉的小道擡擡下巴,司遙順着他的視線看去,似乎是八号當鋪的後門!
司遙嗤笑:“我還道你是個正人君子呢。”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三人走進小巷,張均平突然頓住腳步,眼睛直直地瞧着人群中。
張均平道:“那是不是顧小姐?”
“汀汀?”司遙連忙過去,隻見擁擠的人潮之中有一道極為熟悉的背影。
當真是顧汀汀。
司遙正想過去,山塵拽住她,轉向張均平:“張捕頭,分頭行動罷。”
張均平張張嘴,又見司遙希冀的目光,沉默着轉身擠進人群。
司遙與山塵進入小巷盡頭,四下無人,眼前是一道比人還高的牆壁,山塵瞧着牆壁,問道:“能行嗎?”
司遙遙頭:“太高了些。”
“不高!”
司遙沉默片刻,忽而道:“你抱我上去。”
山塵淡淡地掃了她一眼。
司遙料想他會拒絕。
正想用什麼法子跟他讨價還價,豈料下一秒便被抱起,司遙下意識地伸手勾住他的脖子。
“放松些!”山塵說話間,胸腔在共鳴!
司遙趕緊松了松手,鼻尖滿是那股檀香夾雜山野清晨松針的氣息。
山塵抱起人,腳下一輕,瞬間越過高牆,穩穩落地,司遙拍拍他的手臂:“多謝!”
她示意山塵放她下來,山塵并未動作,直至司遙不解地看向他,他才将人放下。
當鋪後門隐隐透出濃重的黑氣,鼻尖便傳來一股極其惡臭的腐爛氣息,司遙眉頭緊皺,輕嗅:“什麼味道?”
前方是一道木質小門,待兩人走到門前,那小門居然自動打開。
嘎吱嘎吱刺耳的響聲在黑夜之中格外嘹亮,跨過門檻,隻見院子中挂滿兇煞物件。
最讓人發怵的院内那棵極其粗壯的柳樹,周身環繞濃重的黑氣。
“是極陰鬼樹。”司遙輕聲道。
此鬼樹樹葉已完全調零,柳條上光秃秃的,樹圍寬大,根莖發達,彎彎曲曲幾乎延升了整進院子。
而柳枝上則挂着滿了人頭,這些人頭雙目緊閉,神态安詳。
樹身約莫六丈高的地方隐隐約約浮現出一張蒼老,滿是褶皺的人臉,它感知生人氣息,緩緩睜開了那雙渾濁,滿是眼白的眼睛。
在看到司遙與山塵的一瞬間,眼裡即刻迸發出一道精光,眼珠子極為靈活地在眼眶裡轉動,淡黃色的唾液順着嘴角挂下來。
“肉!”它閉上雙眼,沉醉地用力嗅了嗅。
這便是成熟的極陰鬼樹?與繼芳院中的果然大不相同。
蓦地,那鬼臉發出一聲凄厲的吼叫,司遙隻覺太陽穴突突發疼,緊接着,樹身開始劇烈晃動,挂在柳枝上的人頭紛紛睜開眼睛,像是複活了一般。
在看到院中兩個活人的瞬間,死氣沉沉的眼睛變得血紅,它們不安分地在樹枝上扭動,搖晃,像是在全力掙脫大樹的控制。
“啊啊啊——”鬼臉發出警告的怒叫,不滿地斜瞪着身後的人頭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