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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1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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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得難過就抱着我。”

“……抱着我就好。”

趙毓也不知道自己如何到了外面,暗沉天光如夜幕垂下,眼前有一人,不是獵裝,已經換上大朝服,那是召見重臣時的戰袍,華美繁複紋路的廣袖如同鶴展開的翅,雙臂環住,将他扣入懷中,是文湛。他的掌心扣住趙毓的後腦,和他交頸相擁。

很像那一年,在崔珩的小院中,他絕望到崩潰,文湛也是這樣擁着他。文湛不婉約也不柔軟,全身硬邦邦的,還很熾熱,隔着他的袍似乎都可以被他灼傷,可是他們擁在一起,卻是疊上了整個生命。

重,重于泰山;高,高于北鬥。

文湛什麼也沒問,就是在他耳邊一遍又一遍喃喃重複着,“哥哥,抱着我,……抱着我就好。”

文湛身上濃重的迦楠香氣,猶如一層又一層的铠甲,蔓延上來,包裹上來,将趙毓籠罩住,保護住。很久之後,趙毓聽見他說,“要下雨了,咱們先回獵宮。”随後吩咐身側,“柳從容,把馬牽過來。”

趙毓這才發現,文湛身邊的人是柳從容,而且他身上也是蟒袍。

柳從容領命,隻是尚有絲猶豫,“主子,文王那裡,已經跪很久了。”

“讓他起來吧。”文湛聲音冷淡,“将李氏母子屍身還有解氏父子二人,一并還給他。”

“就說……”

“兒孫自有兒孫福。”

“隻不過,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

最近雨水多到令人煩躁。趙毓被文湛騎馬帶回到獵宮就想要睡一下,壓下去令人異常不安的心驚,可是那些如同鐵蹄踏過冰河一般的雨水砸到獵宮黑色琉璃瓦上,猶如桃花汛期炸裂的封凍黃河,透骨寒涼卻博大洪水,裹着冰與泥沙,自高山湧向峽谷,磅礴卻暴烈不羁。

他起身,發現内殿并沒有别人,而外殿則有人輕輕說話。

他走過去。

外殿支着小火爐,文湛在親自熬藥。

身側是柳從容。

原來,方才趙毓聽到的很輕的話語是他,此時也是,柳從容輕輕道,“……文王肉袒負荊,跪于獵宮台階之下,……”

趙毓知道,文湛法度極嚴,但他不是暴虐恣睢之君王,不會随意玩弄折辱重臣,尤其是對文王,曾助大鄭定鼎華夏有大功的戎氏。

退一萬步,即使文湛要将戎氏族誅,戎氏父子登天之時也一定九章冕服,即使身首異處也必然華服嚴整,必不會袒胸露背,折辱于人前。

隻是,如果戎氏祈求文湛存一線生機,那就另當别論。畢竟與活命相比,華服嚴整又算得了什麼?

柳從容說,“解家有一女,美貌出衆,為世子戎久安貴妾。入府後受盛寵,為戎氏産下一子。本來戎久安想自獵場回雍京之後就上折子請封解氏為世子側妃,隻是這一來二去,就耽擱了。”

“半月前,清河長公主要求戎氏出一女子替代沈臻那位高昌内眷,換人出獵場。而赴死的女子可厚葬,可厚恤其家人,隻是要求絕對不能出任何岔子,一定要甘願以命換命,于是,戎久安就想到了自家内弟婦,也就是李氏。”

“哈!”文湛手中一根銀勺仔細翻攪藥湯,聽到此處冷笑一聲,“倒是忘記了,朕這位長姐,與戎氏,可真是地地道道兒女親家。”

柳從容甚至沒有擡眼看文湛,低眉順目,說,“戎久安以為解氏貴妾請封作籌碼,誘惑逼迫解家将李氏祭出。”

“戎久安正妃并無所出,而一旦解氏貴妾成為陛下冊封的世子側妃,她的兒子便可以繼任王府世子。這李氏出身晉中商賈,容貌上乘,卻沒有倚靠,兩下權衡,解家的選擇顯而易見。”

“這都是燕王自雍京宗正寺帶回的卷宗所顯。”

文湛雙眼都沒離開過藥罐,那才是他最關心,也是最重要的事情。

過了一會兒,他才說,“清河長公主一個要求,戎家就祭一個活人,這不通情理。不過,方才承怡在溫摯處遇到的那個女孩子,說的那些事,……”

趙毓知道,文湛一定會了解當時帳中發生的所有事,出現在那裡的所有人,說過的所有話語。因為隻要文湛問,溫摯不敢隐瞞,黃枞菖不敢隐瞞,沒有人敢隐瞞。

朝廷撤藩,雖然沒有明發上谕,可已推行了一年多。戎氏的軍隊沒有充足饷銀,這才在遼東将西北舊部棄了。

文湛都明白,隻是沒有說明白,也不用說明白。

藥已煎好,文湛熄了爐火,靜靜看着罐中藥汁由沸滾到平靜,方說,“沈臻内眷手中有漕運的賬目,如水般流淌的白銀,那才是戎氏當真想要的東西吧。”

“主上聖明!”柳從容,“大殿下在獵場由李氏查到解家,他們驚懼,害怕大殿下馬上就能順藤摸瓜到戎久安,這才滅口李氏母子,本來想要了結此事,可終究……”

可終究棋差一着。

他們沒想到文湛聽到沈臻家那個瘦馬開口一瞬間,他們就無所遁形。

也終究是他們暗行鬼蜮伎倆之時,正是陛下在獵場之時,此為大不敬。有些話不必明說。戎氏在遼東私殺部下,抛棄友軍,這些尚且可以自辯,可大不敬則是重罪,即使有大功于社稷的戎氏,一個不好也會被抄家滅族。

文湛,“文王想如何脫罪?”

柳從容,“牽扯進來的所有人,尤其是解氏,全部自裁,包括那位貴妾,還有其所出之子。世子戎久安入上林王狩,于死地求一線生機。”

文湛聽了這些話,居然沉默了良久。

随後,他極模糊說了一聲,“先嘉王,朕的那位三哥,他……”

柳從容極意外!他禦前近侍,這麼多年,從來沒有聽到陛下回憶起之前的人、之前的事,甚至連他的親生母親先皇後都不曾,更不要說先嘉王羽瀾!

不過,文湛終究還是什麼也沒有說。

隻是意味不明笑了一聲,“好,準文王奏請。”

等柳從容退出殿外,文湛回頭,正看見趙毓就站在内外殿門邊緣。

獵宮本就是宮殿,殿内廣袤到有些空曠,金絲楠木的主梁支撐着蔓藤蓮花紋路的藻井,它上圓下方,暗合“天圓地方”,細密的鬥拱交織出天宇的無上崇高與人神暗語的神秘。

“本來想讓你多睡一會兒。”文湛過來牽他的手,“聽黃枞菖說,之前的藥你沒有喝,落在溫摯那裡了,我又給你熬了一罐。”

趙毓,“那個女孩子……”

文湛甚至都沒有特意看他,“她沒事,隻是,着溫摯嚴密看管。”

趙毓坐在軟椅上,文湛将方才熬煮好的藥倒入瓷盞中,推到他手邊,等他慢慢喝起來,文湛又打開一個白瓷罐,用勺挖出一點蜂蜜,滴在白玉盤中已經切成薄片的梨上。

“文湛。”

“嗯?”

“你方才笑什麼?”

文湛手指拿着金叉,紮了一片蜂蜜梨片,喂給趙毓,方說,“有一件事,已經困惑我十幾年了,我一直想不明白。”

趙毓,“文王嗎?”

“對。”文湛手指中的金叉在白玉盤中碾了一下,“他為什麼不去死?”

紮了一片梨,又喂給了趙毓。

“十四年前他已是窮途末路。蒼老,重病,臃腫。我見到他,甚至已經聞到腐爛的味道,可是他卻活着;他将兒女兩條血脈都屠盡了,可他依舊活着。這種腐爛甚至毀了戎氏。天命玄鳥一樣的黑色大纛都成舊日泡影了,不過,此時倒是可以歎一聲何年劫火剩殘灰。”

趙毓,“那羽瀾呢?”

十四年了,他從未想過,與文湛,在這樣的情景中,談起這個名字。

“其實……”文湛說,“三哥他,從未威脅過我的帝座,甚至先皇後也是這樣認為的。她堅信,能夠威脅到我的,隻有你,承怡。”

趙毓,“……”

“不過。”文湛笑了,“我卻知道,你也不會,早在得知你非帝裔之前。”

趙毓,“為什麼?”

“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文湛說,“承怡,你的愛恨太強烈,不适合這個位子。生性柔軟是稀世之珍,但是長在你心裡,卻是痛苦的根源。”

趙毓知道他說什麼。

文湛,“我在獵場見到那個姜旋,我隻覺得你可能會喜歡她。讓你跟她說兩句話,隻是讓你開心,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趙毓問他,“文湛,你知關外事?”

文湛點頭,“北境軍報頻傳,我知許多事。”

沉默。

他們都不再說話。

趙毓喝完了藥,而文湛則是很自然地喂他吃滴了蜂蜜的梨子。

良久,趙毓才低聲說,“這段時日,我時常會想,世上可有一些什麼,是戰争,帝王的權謀,權力的搏殺也無法磨滅的?”

“山河日月。”文湛,“還有我對你的心意。”

“嗯。”趙毓點了點頭,“除此之外呢?”

“也許。”文湛,“隻有天知道了……”

原本獵場的防務由趙毓全權負責,奉甯為其副将,如今他身體不好,正在閉關修養,認真喝藥,外人不得觐見,而琅琊郡王則另外有事情去做,所以防務這這一塊所有事宜,由柳密暫代。

柳密是文官,自然知道這世間被文人墨客傾力追捧,著書傳世的人物,除了帝王将相,就是絕世美人,要不然就是高僧大德。之前他隻聽說過空鏡寺為皇家寺廟,各種消息皆為秘聞,外人不得探知,甚至連主持的身份背景都不明,沒成想,如今他人身在獵場,居然有幸見到傳聞中空鏡寺大主持,他身後的百二僧兵,與黑色匈奴戰馬。

雖然說這些兵馬的調動有兵部的勘合,但是此時進獵場,帶着一種詭谲,顯得有些不合時宜,當然,如果那些僧兵背後不負着一個一個的麻袋,這種不合時宜就能稍微合一些時宜。

隻是,出乎柳密意料之外,這位大和尚看着頗為年輕,全然不似他之前設想的那種白發蒼蒼的秃驢,而且更加詭谲的是,此主持的眉眼居然看着頗為眼熟,總覺得應該在那裡見過。

柳密是虔誠的孔門子弟,從不上山問禅,求名利,求财,求子嗣,而且在家鄉的時候,他從未跟從那些同村鄰村的老頭老太太們在各個鄉村野廟拜神燒香,按理說,他應該從未見過此等大僧,可為何,此人的眉眼竟然如此眼熟呢?

那位年輕主持大師下馬,動作頗為娴熟,雖然錦斓袈裟随着風雨飄擺,頗有些仙風道骨、佛道不分的味道,不過他看起來還是像久經沙場的宿将,而不是長年吃齋念佛的善知識。

柳密先問,“這位長老,不知道如何稱呼?”

那大和尚不答卻反問,“你是誰?”

“下官柳密。”

柳密這個自報家門頗為随意,沒有官職,沒有在獵場的權位,可那大和尚聽着卻長哦一聲,“哦~~~~~~”,再點頭道,“原來是活閻王。”

柳密,“……”

那大和尚說,“貧僧出家實為被迫,也非本心,因而忘記取法号,你看着叫吧。”

柳密,“……”

那和尚看向柳密身後,以及周圍的人馬。

柳密又說,“長老持有兵部堪合,您和您的僧兵本可直接入南苑,可如今陛下親臨獵場,所有進出人馬必須查驗清爽,還請長老命您的僧兵下馬,亮出兵器,打開随身行囊。”

那大和尚到是合作,吩咐手下按照柳密說的話去做。隻是,當柳密這邊的雪鷹旗打開這些行囊,有些意外。僧兵的麻袋中是幹山貨,幹豆橛子,木耳、蘑菇、黃花菜,另外還有一些腐竹。

而這大和尚帶着的物件則極華貴:打開黑色缂絲做的包袱皮,幾個用黃金描線的朱漆紫檀木盒子,外鑲螺钿,内裡裝滿了素齋點心。除此之外,甚至有一個以玲珑镂空雕描繪“天上白玉京”的海南黃花梨木盒,價值萬金,擡起窮奢極侈的木蓋,裡面整整齊齊碼放着酥皮紅豆餅。

柳密覺得,眼前這個場景很像九年前在趙毓雍京北城的宅子中抄出一個黑檀木的盒子,裡面放着一件雪色白貂大氅。

“如果柳大人認為沒什麼問題……”那和尚說,“我就把點心蓋上了。畢竟,這是我要送人的禮品,亂了,糟了,沾了水,送不出去砸我手裡就麻煩了,我可不愛吃這種甜膩膩的東西。”

柳密點頭,示意手下仔細系好麻袋,也為這大和尚蓋好那些窮奢極侈的木盒子蓋子。

“長老可與趙先生熟悉?”

“誰?”大和尚一挑眉。

柳密,“趙毓。”

大和尚一嗤,“不認識。”

柳密,“祈王承怡?”

大和尚,“貧僧和此人,勉強算起來,也就些許認得幾個時日。”

柳密剛想再問,身後是馬踏流水的聲音,似是很急切,他們一看,原來是黃枞菖到了。

“柳大人。”黃枞菖,“還在這兒呢!”

柳密迎過去,“這麼急,黃秉筆可有事?”

“不是我,是郡王。”黃枞菖,“郡王奉聖命在獵場内追查涉文王以及殷氏案件的王公貴戚,結果在紅棗醴川被射了一支冷箭。”

柳密一驚,“郡王可受傷?”

“郡王安。”黃枞菖說,“看來郡王的武功遠在衆人意料之上。傷不曾受,隻是亂已出,所以現需雪鷹旗回防紅棗醴川,畢竟,如今獵場内,陛下信雪鷹旗,也信柳大人公正。”

說完,他擡眼,看向柳密身後的大和尚和他的僧兵。

和尚又是一嗤,“你看我做什麼?”

“來都來了。”黃枞菖笑着湊過去說,“二殿下也随奴婢走一趟吧。您的這些人馬剛好可以将紅棗醴川北部山林封住,那些徘徊的山路,那些高聳的地勢,那些深不見底的密林,您最熟悉。有您在,那是一隻蒼鷹都無法在紅棗醴川天空中盤旋了。”

柳密雖然面如平湖,但胸有激雷!他方才将這個和尚的身份在心中盤了幾遍,唯獨沒有盤到先帝二皇子甯王搖光。因為,他于元熙三年在雍京考出來的時候,甯王早已于鳳化四十年就因謀逆大罪被斬殺在鎬水之濱了。

于他而言,搖光是“先”甯王。

真沒想到甯王依舊活着,這到底是驚悚呢,還是驚悚呢,還是驚悚呢?

搖光卻問黃枞菖,“我那位不可一世的兄長呢?”

“等回頭再和您仔細說。”黃枞菖一歎氣,“咱先幹正事兒。”

搖光,“他在獵宮嗎?”

黃枞菖點頭。

搖光吩咐手下一名僧兵将這些木制食盒用黑色缂絲全部包裹好送到獵宮,其餘人馬跟随他、黃枞菖與柳密,同雪鷹旗前往紅棗醴川。

此地名字如此奇怪,其實取自“浮棗绛水,酹酒醴川”的典故。

水邊祭祀就在這裡舉行,一種非常古老的儀式,将一些瓜果放在木筏之上,裝點祭祀用的青詞與符咒,以青藤紙張為底,用朱砂書寫,焚燒之後推木筏進入河水,順流而走。之後,再以酒水灑岸邊土地,以示對天地神明的敬畏和祈福。

衆人到這裡,聽奉甯将方才的事情粗略講了一遍,隻見他手指密林之上的天空,“方才的亂子自東方起。陛下的金雕原本在天空盤旋,叼了一隻鹿,忽然來了一隻海東青,直接沖向金雕的獵物。金雕和海東青就在天空中将鹿撕碎了。”

“可是那個時候,海東青并沒有将搶到鹿腿帶走,反而直接抓向金雕的雙爪,碎掉的鹿肉從高空摔落。随後兩隻獵鷹就在天空轉陀螺。我在西北曾經見過這樣的場景,兩隻鷹互不相讓,利爪咬合,最後一起從萬裡高空墜落。”

“那是陛下最得意的金雕,是兄長在西北親自捕獲,出任何閃失,雪鷹旗都有渎職之罪,因而,雪鷹旗向天空中的海東青放了第一箭。隻是擦過海東青的尾羽。随後,是第二支箭。可同時,獵場出現了第三支箭矢,卻是沖着我的後心而來。随後,雪鷹旗的第四箭終于将那兩隻鷹隼分開,各自飛開。”

奉甯拿出獵場出現的第三支箭,黑漆木杆,黃金箭簇,白色淩翅鳥長羽做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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