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西池領着她進了街邊咖啡店,在點單的空隙,側過頭打量在座椅上等待的姑娘。
這次看就帶了點心思。
不起眼的寬大米色衛衣,灰色褲子,七八分素顔,頭發自然卷,剛放下兜帽有些亂翹,顯得毛茸茸的,
就算座位上隻有她一個人,坐姿端正得就像要舉手回答老師問題。
在這個浮躁的年代,已經很少有女孩子會坐得這麼拘謹,大約是剛進社會,涉世未深。
就簡簡單單一姑娘。
挺好。
柳桃枝并不知道腦門上多了個沒心眼的标簽,此刻的她在嘗試理清今晚的魔幻經曆,但在聽到對方用自己偶像的聲線說,“給你點了杯拿鐵,要再加糖嗎?”
立刻被蘇得找不到北,微信上那點不愉快瞬間煙消雲散。
此生不愛咖啡又怎麼樣,就沖這句話,不加糖的意式濃縮她都能美美灌下去。
“不用,謝謝。”
柳桃枝雙手接過,看着杯子裡的小兔子拉花,耳朵不争氣地紅了溫。她對謝西池的聲音沒啥免疫力,大概已經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更何況眼前這位謝假池的顔值也是走火入魔的級别,還帶着幸運BUFF向她伸出熱心的援手,與光同塵,整個人都渡了層金邊。
男人一身正裝,穿得像是剛參加完華爾街商業會談,讓柳桃枝有了種參加結婚面試的既視感。
她挺直了背脊,不由緊張了起來。
招聘人謝西池正從容地支着下巴,重新翻看她的簡曆。
“才二十二歲不僅是編劇,還是個小說家呢。”
柳桃枝被說得老臉一紅,“……都說了,隻是個破寫文的。平時就在網上瞎寫,編劇什麼的還沒轉正,隻是大學時期就在公司實習。”
這年頭小說家已經不值錢了。
想寫東西的念頭是在小學萌芽,然後在同一時期被扼殺在搖籃裡。
也就前兩年因疫情被關在家,熱愛穢土轉生了下,拼着一腔熱血獲得的最高榮譽也隻是站内墊底。
不得不有自知之明,柳桃枝對外也就敢自稱,一破寫文的。
謝西池随便問了下:“你寫過什麼?”
每當有人問起,她恨不得把自己的筆名馬甲捂死。
柳桃枝支支吾吾地強行拉高檔次,“散文、詩歌、小說都接觸過。”
就算都被退稿那也算有所涉獵。
好聽的聲音緩緩飄來,“那有出實體嗎書?我想去拜讀下。”
實體沒有,屍體馬上就有了。
柳桃枝來回搓了搓膝蓋,嘗試挽尊,“暫時沒有。”
意思是未來可期。
可惜本人也沒什麼自信,也沒意識到窘迫全寫在了臉上,就見謝西池掃了她一眼,“我問這個沒别的意思,就是想了解下。你說,你總是倒黴,能不能舉個具體點的例子?”
話音一落,周圍都靜止了幾秒,如墳場。
柳桃枝回想一下就帶上了痛苦面具,線下還要人親口說悲慘遭遇過于殘忍。
在對方收回這個問題前,柳桃枝一口氣說出了三個。
“路過書架什麼都沒碰到,就會被書砸頭。”
“重要的U盤會自己長出腿跑掉,直到它變得不重要了才會再出現。”
“還有……洗頭被泡沫糊一臉發現沒水了,然後那破門還趕着趟子壞,出不去。”
故事講了一半戛然而止,缺了個結局。
謝西池好奇,“然後?”
柳桃枝一臉生無可戀:“别問,眼睛已經開始痛了。”
“我住進去,這種事就不會發生了?”
“還會發生的話,我自己去重生。總不可能次次投胎都這麼慘吧。”
“那……能不能證明下你說的話是真的?”
他說這話的時候明顯停頓了下,舉着杯子欲蓋彌彰,嘴角還挂着可疑的弧度。
柳桃枝傾身觀察他表情,“熱心市民,你是不是在幸災樂禍啊。”
“沒有。”謝西池放下杯子,眼眸裡隻剩下平靜,嚴肅得和研究學術論文似的。
好吧,不能帶着惡意随意揣測别人,他就是在核實自己的情況。
“電視新聞你要是能找得到回放的話,上周三新聞六十分,第三個事件講的就是某年輕女子如何從浴室脫困。”
她用着說出來已經很丢臉了,給個面子别去看我黑曆史的語氣。
謝西池意會到了,但還是劃開了手機。
“……”
柳桃枝不想聽他愉悅的觀後感,已經在挑選心愛的窗戶了。
沒想到對方沒有笑,隻是很紳士地總結,“你這情況挺嚴重的,怪不得那天在警察局你這麼着急。我在網上查了下,你這個情況确實要結婚來沖喜。”
老實說,柳桃枝都沒敢往結婚那方面想。
現在由對方提出來真是太好了。
她差點熱淚盈眶,沉浸在老天開眼的喜悅中,“熱心市民,你真的很善解人意。你願意幫我沖喜真是太好了,隻需陪我渡過一年就好。從八字紫薇盤來看,過了今年的坎就行。”
“善解人意?”謝西池在包裡翻着什麼,動作一頓,忽然重複了下她的用詞。
“嗯?”柳桃枝小雞啄米般點了點頭,“有什麼問題嗎?”
謝西池垂眼看着眼前的姑娘,仰着小臉有着一派青春無敵的純真,這詞用得可真新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