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雲在第四百二十四次輸給黎裡後,認命地去接了湯藥,喂給昏昏沉沉的戚明漆。
戚明漆在昏迷中依然死死咬着牙,不知道是因為冷還是因為痛,身體繃緊得像是一把拉滿的弓,微微顫抖着,黎雲撬不開他的牙關,喂了大半碗湯藥,基本上都進了身下被褥中。
黎雲皺着眉頭跟黎裡說:“喂不進去。”
黎裡看了一眼,回他:“笨,這麼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好,你就把人腦袋扶着,然後捏他下巴,他把嘴張開,這樣不就可以喂進去了?”
黎雲:“我剛才不是這樣喂的?你行你來。”
黎裡便将他趕走,自己上來又盛了一碗藥,端着給戚明漆喂,結果還是差不多的,黑褐色的湯水流得戚明漆滿脖子都是。
黎裡發愁了:“這可不行啊,不吃藥,待會兒要發燒的。”
厭站在樓梯上看了一會兒,見兩人苦惱得不知道要怎麼辦是好,這才走下來說:“下去吧,我來。”
黎雲和黎裡連忙起身跟他行過禮,草草收拾了周圍亂七八糟的傷藥和繃帶,退了出去。
厭沒急着去拿湯藥喂給戚明漆,他坐在床邊,伸手将戚明漆抱了起來,放在自己腿上,撥開戚明漆背後的長發,看了看後背傷勢處理得怎麼樣。
黎雲用繃帶将戚明漆上半身基本都纏了起來,雖然上過藥,但這會兒還是隐約有血滲過繃帶透了出來,看來傷得還是不輕。
厭用手在他脊骨周圍摸了一圈,發現沒傷着骨頭,隻是皮外傷,這才放心下來。
戚明漆垂頭靠在他懷裡,身體繃得很緊,但這副模樣看起來很是乖巧,讓厭想起了華也庭對這個小啞巴的誇獎。
當真是乖巧,隻不過在他面前,要睡着了才行,不然就是白天那副炸毛龇牙小貓的樣子。
厭心不在焉地摸着戚明漆的後背,想,小啞巴在華也庭面前,肯定是不管睡着了還是醒着,都是乖乖巧巧的,所以華也庭才會那樣說。
他低頭看了一眼,忽然注意到戚明漆的後背上還有什麼,在那些觸目驚心的傷口和繃帶之中,還有橫七豎八的不明顯肉色線條。
那是什麼?厭愣了一愣,用手将繃帶稍微撥開一些,發現那些肉色線條應該是遍布了戚明漆整個後背,連接在一起,共同構成了某種圖案。
圖案……法陣麼?那應該是天極辰星教的手筆吧?
厭對天極辰星教了解不太多。之前有一陣子對華也庭擁有的“福星”感興趣,讓人稍微打探了一下,知道“福星”并不如華也庭今天所說的,隻是求個安心的存在,而是真的大有用途在。
既然要讓“福星”發揮作用,那麼在“福星”身上做點手腳,聽起來似乎也不奇怪。
厭一邊思索着,一邊讓戚明漆靠在自己懷裡,伸手端過藥碗。
他用一隻手捏着戚明漆的鼻子,過了一會兒,戚明漆因為無法呼吸乖乖張開嘴,厭便自先喝了一口湯藥,低頭給他嘴對嘴的喂了進去。
戚明漆依然将牙關咬得很緊,厭用舌頭将他細白整齊的門牙舔開,湯藥順利進了戚明漆的口腔,從喉嚨滑了進去。
一碗熱騰騰的湯藥就這麼成功下了肚,厭剛一放下空碗,戚明漆的眼皮便劇烈顫動起來,似乎有醒來的征兆。
戚明漆在半夢半醒中,看見了很多雜亂的人影,人影中還有粗硬的棍杖,朝他劈頭蓋臉地打下來,尖銳刺耳的聲音在罵着他聽不清的内容。
他隐約有了點意識,感覺唇齒間殘留着溫熱柔軟的觸感,但是很快就被口腔中苦澀的藥味、腥甜的血味給蓋了過去,隻剩下讓人冷汗淋漓的傷痛。
戚明漆被噩夢吓着了,猛地睜開眼,冷不丁就看見離他咫尺之距的厭。
太近了,近到他可以看清厭完美無瑕的臉,細密鴉羽一般的眼睫毛,和绯紅色的薄唇,還有如血一樣紅的楓葉形耳墜。
戚明漆剛想說話,但喉嚨裡隻發出幾個破碎的“啊、唔”音節,他這才想起來,自己現在是在一本小說中,他穿成了一個小啞巴。
然後想起來,他出門去拿藥,被一群太監抓住,拖到厭的宮殿裡來,挨了好一頓打,差點都要死去。
随之而來的,并不是死裡逃生的慶幸,而是從心底生出來的,對面前這個男人的巨大恐懼。
戚明漆盯着眉眼邪異陰沉的厭,身體控制不住地發冷、顫抖起來。
他心想,就是這個人,讓人把我打成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