厭看見戚明漆醒來,本來不知為何還有點高興,但看見他眼神裡的恐懼和警惕,很快便猜到,戚明漆應該是誤會了什麼。
他那點好心情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臉色也再度陰沉下來,雖然還将戚明漆抱在自己懷裡,卻沒有說話。
他很清楚戚明漆誤會了什麼,也知道這件事從根本來說不是他的錯。
這個時候,隻要解釋一句“他們不是我的人,我并不知道他們對你做了什麼”,就可以消掉戚明漆對他的畏懼,可是話臨到嘴邊,又覺得沒有什麼說的必要。
作為九黎之子的厭,從出生開始,注定是自化自在密教的工具。
他是戰禍的代名詞,人們一邊觊觎着他預知戰争的能力,一邊又忌憚他,将他視作妖邪不詳之人,認為所有的不幸都與他有關,完全不在乎背後真相到底是怎樣。
久而久之,厭習慣了那些排擠的、誤會的目光,他懶得為自己辯解,反正他已經足夠強大,強大到讓人們對他隻敢怒不敢言。
所以今天也是如此,沒有什麼可解釋的,解釋了也沒什麼用。
戚明漆喘着氣,掙紮想從厭身上下來,剛動了兩下,便出現頭暈眼花,眼前幾乎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清,渾身疼得沒力氣。
厭從旁邊扯過一件外袍裹在戚明漆身上,又給他披了一件貂絨鬥篷,在他耳邊低聲說:“别亂動。”
戚明漆害怕着他,聞言便停下掙紮。
厭将戚明漆抱起來:“醒了正好,外面有人肯定已經等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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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阙樓外的内監們已經等了很久了。
入夜後溫度越來越低,幾人來時想着很快就能回去,保暖措施做得不是很好,站在雪地裡這麼久,寒氣入骨,早已凍得瑟瑟發抖,崇雲宮宮門卻又被厭的随侍衛官堵着,他人不出來,内監們也不敢走。
遊阙樓的大門忽然被人從裡面打開,黎裡擡着一張椅子快步走出來,将椅子往台階最上方一放,便抄手站在一旁,目不斜視地望着前方。
厭抱着戚明漆走出來,在椅子上坐下,朝下方幾名内監微微一笑:“各位久等了。”
内監們偷偷打量他抱在懷裡的人,認出這就是剛才被他們按着杖打的啞巴,心裡都在不安地猜測,這啞巴跟厭到底是什麼關系。
戚明漆稍微一側頭,就看見下方站着剛才打他的幾個人,瞬間被恐懼的陰影籠罩住,下意識朝厭那邊偏了偏,看起來就像是在往他懷裡躲藏。
厭被他蹭着胸口有些癢,擡手按在戚明漆的腦袋上,這才又說:“本來,我今天心情不大好,沒什麼興緻‘觀血禮’。”
内監們惶恐地低着頭,認認真真地聽他說話。
厭靠在椅子上,歪過頭,饒有興趣地望着下面的内監們:“不過幾位公公既然開了這個頭,我忽然又有興緻了。”
他輕笑道:“我這還沒有看得過瘾,各位公公,你們以為,該要怎麼辦呢?”
内監們相互對視幾眼,又茫然地将厭看着,猜不透他想說什麼。
厭又說:“你們今天抓了人,帶到我這裡來打,不就是想讨好我麼。”
内監們摸不清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隻得點頭。
厭依然在微笑:“用不着這麼麻煩,隻要你們親自幫我完成‘觀血禮’,就幫大忙了。”
有些内監沒聽懂他在說什麼,有些卻聽懂了,眼中露出恐懼,往後退了幾步,似乎想逃。
黎雲帶着人走到内監們身後,兩人一左一右架住一名内監,其他人則手持棍杖,闆正筆直地站在一旁。
這下内監們全都懂了。大内監額上冷汗涔涔,伏地求饒:“厭殿下!您這是何意?奴才們沒有惡意,隻是想讨殿下歡心,如果有冒犯殿下之處,還請殿下高擡貴手,放我等一命!”
他是真的害怕了,雖然沒有親眼見過崇雲宮的“觀血禮”,但這北朝宮中的誰不曾耳聞過?那“觀血禮”血腥程度比之刑場戰場有過之而無不及,這個怪物……卻高坐在台階上,笑吟吟地欣賞他人活生生被折磨至死。
妖邪!當真是妖邪!正常人誰看着這一幕不是作嘔不忍?誰會将虐殺人當做飯後茶餘的節目觀看?!
大内監此刻内心後悔不已,他心中咒罵着這個瘋癫妖異的皇子,面上卻不顯,一個勁地磕頭求饒。
厭把玩着戚明漆的頭發,漫不經心道:“我沒說不給你機會讨我歡心吧。隻不過按照這種方式,更能實現你的價值。”
大内監愣了一下,仿佛知道跟他求饒沒用了,口中不幹不淨地咒罵起來。
黎雲親自上前來,和另一名随侍衛官将大内監踹倒在地,牢牢地按住,往他嘴裡塞了一團布,大内監再也罵不出聲,變成砧闆上任人宰割的魚肉。手持棍杖的随侍衛官走過來,等待厭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