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衆遠遠地跟在後方,戚明漆獨自慢慢往前走着,走過了半條街,那一直以來如影随形的冷意,終于變得明顯起來了。
在暗中注視着他的那個“人”,經過漫長的蹲守,找到了适合的時機。
他要出手了?戚明漆這麼想着,又有幾分擔心身後跟随的教衆。
不祥的預感很快成了真,隻是眨眼的功夫,身後的教衆發出一聲悶哼,緊接着,是身體緩緩倒在地上的沉重聲響。
戚明漆不再向前,他停下腳步,正好站在一堵圍牆下有光亮的地方,一把鋒利的刀從圍牆籠罩的陰影下伸了出來,悄無聲息地橫在他頸側。
熟悉又邪惡的血氣,從黑暗中源源不斷地散發出來,仿佛容納了世間所有的污垢與罪惡,才能讓那惡意也變得具象化。
那“人”從黑暗中稍微走出來一些,鼻梁被昏暗的光芒照亮,從身後慢慢接近戚明漆,在距離他後頸兩指的地方停了下來。
“小七?”
戚明漆猛地繃緊身體,雙手放在袖子下死死握緊成拳,努力控制着不表露出異樣。
“是……小七嗎?”那“人”走動了起來,刀刃也随之環繞着戚明漆的頸側移動,他的聲音沙啞古怪,異常地僵硬,不像是活人。
一瞬間,戚明漆忽然就回想起了很多事。
是在上北朝,士兵們包圍了天極辰星教的宮殿,将他和天極辰星教的教衆們輕輕松松地圍殺。
是在宮殿被大火點燃後,他胸口前挨了深深的一刀,華也庭居高臨下地俯視着他,像在看一隻蝼蟻,然後命令手下士兵,劃了他的臉,扔進火裡。
藏在袖子下的雙手顫抖起來,後背的冷汗也同樣一層接一層地滲出。戚明漆死死咬着牙,強迫自己保持冷靜,不要陷入到過去的夢魇中。
“不是……小七?”
沉重的身影,終于來到戚明漆面前,那股令人反胃的血氣也變得越發明顯。那是一名形容枯槁陰沉的士兵,他動作僵硬地伸出手指,放在戚明漆的面紗上。
“我的記憶,非常模糊……”士兵注視着戚明漆面紗後的雙眼,“但我總覺得,我應該認識你,大教宗,你應該是我認識的人,可我想不起來了……”
他擡手敲了敲自己的額頭:“想不起來,你到底是誰。”
“不過,讓我看一看你的臉。”士兵低下頭,朝戚明漆伸出手,“隻要看見你,我一定會想起來……”
眼見着那隻手離自己越來越近,戚明漆深吸一口氣,擡起手:“天星——”
刹那間周圍猛地炸開一片光亮,刺得人眼睛都睜不開。士兵發出一聲驚嚎,試圖擡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戚明漆猛地朝他肩上推了一把,避開那柄長刀,往前跑去。
“小七!”士兵大聲叫起來,“是你嗎——”
“是你嗎?!”
“是你吧——”
那古怪的聲音不止在戚明漆身後回響着,還從更多的方向傳了出來,像是陰魂不散的怨鬼,追在戚明漆左右兩側、身後、頭頂,還有腳下。
寂靜的街道不知何時沒了人聲,數不清的人影從黑暗中浮現,血色霧氣從街角湧出,很快的,就充盈了整條街道,讓所有景物都變得朦朦胧胧起來。
戚明漆大口喘息着,不停地向前奔跑,踩在淡薄的血色霧氣中,他不敢停下來,隻要停下,那些在霧氣中遊走的陰魂,瞬間就會追上他。
但那些霧氣的作用,顯然不隻是是蒙蔽他的視野。當戚明漆吸入第一口時,他便感覺到身體有些發軟,伴随着呼吸加劇,越來越多的力氣,從他體内流失了。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遠,或許并沒有多遠,便不得不因為手腳發軟停了下來,到最後,甚至站都站不穩,腳下一絆,摔倒在地上。
在他的身後,那些陰魂一般的人影,慢慢地圍了上來。
當一道陰影從頭頂籠罩下來時,戚明漆擡起手,抽出袖中藏着的短刀,猛地刺了過去:“去死——”
面前那人輕而易舉地握住他沒什麼力氣的手腕,另一隻手掰開他的手指,将短刀從他手中拿走。
“謀殺親夫?”
戚明漆聽見了厭的聲音,然後,他就被一雙有力的雙臂抱了起來。
厭隔着面紗,在他臉上亂親了一通:“你好大的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