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厭在這裡,在他曾經的故土上,享受着那個本該是他父親的寵愛,坐在位高權重的王爺位置上,懷裡抱着心愛的人,向他炫耀……
他在哪兒呢?
對了,他還在上北朝,異國他鄉,做着自化自在密教的傀儡教王,因為過度的血飼,身軀變得龐大、沉重。
沒有他人的輔助,他連動彈都成問題,更别說出門。就像是什麼牲畜,或者豬猡,被圈養着,隻會貪婪地渴望着血肉。
當華也庭混混沌沌地思考着時,他忽然聽見戚明漆很微弱的抽泣聲,從厭擋得嚴嚴實實的身前,斷斷續續地傳出來,既像是歡愉,又像是痛苦。
但就像厭說的那樣,很好聽。
很好聽。
他從來都沒有想到過,小七的聲音,會是這樣。
不對,小七本該死在五年前,死在天極辰星教廢墟宮殿的大火裡,那他今天,也不至于落到這樣的地步。
所有士兵同一時間震怒地咆哮起來,聲音刺耳到幾乎穿破漆黑的深夜,将戚明漆本就不怎麼明顯的聲音壓了下去。
就在這個時候,厭忽然轉過頭來,冷漠地看了他一眼。
士兵們停止嘶吼,眼中同時露出迷茫的神色。
那個眼神……是什麼意思?
他還沒有想明白,便看見厭将原本隐藏在陰影中的人抱了出來,低下頭,兩人深深地接了一個吻。
華也庭這才發現,厭先前脫下的外袍,從頭到腳地蓋在戚明漆身上,讓他連一絲皮膚都沒有暴露出來。隻有及至腳踝的雪白色長發無法完全遮住,在厭将人打橫抱起時,更為明顯地垂落下來。
華也庭的目光,從戚明漆身上,移動到厭身上。
他這才發現,厭上身的衣服雖然沒了,褲子卻還穿得好好的。
在這樣短暫的時間裡,厭根本就沒打算碰戚明漆,最多隻是将人扒光,摸了幾下。
華也庭目光向上,又一次和厭對視着。
他在厭的眼神中,看見了更加明顯的嘲笑和諷刺。
似乎在無聲譏笑着,為這種事情而發瘋似的大吼大叫的他,像極了沒有理智的牲畜。
“厭!厭……”
所有士兵都拿發紅的眼睛,死死盯着不遠處的男人,仿佛冤魂惡鬼索命。
厭抱着戚明漆,很快就收回了目光,轉身朝着街口走去。
“你不準走!”所有士兵齊齊大喊,“回來……給我回來……”
厭并沒有着急抱着人離開,而是向等候在遠處的手下吩咐了幾句。
不多時,手下們便走向那些士兵,每個人手裡都拎着桶,裡面裝的是油,全部朝着士兵們傾倒下去,将他們從内到外淋了個透。
“不——”他們慘叫着,同時回過頭尋找厭的身影,“你不能這樣——”
厭站在人群後方,嘴角挂着冰冷的微笑。他用單手抱住戚明漆,空出一隻手來,接過手下遞上來的火把。
“你不是最喜歡放火了?”
厭将火把遠遠地抛了過去,一絲火苗瞬間引燃滿地的油,熊熊大火霎時升騰而起。
在大火中,數不清的人影哀嚎着、慘叫着,不住地掙紮晃動着。他們發出同樣的聲音,那是華也庭在同一時間被放大了數倍的痛苦,宛如一場酷刑。
“厭!”
在大火中,無數道晃動的人影,發出最後的凄厲咆哮。
“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給我等着……我一定會……啊……啊啊啊啊——”
厭嗤笑一聲,轉身吩咐手下:“把馬車牽過來。”
戚明漆縮在他懷裡,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
“今晚回我那裡去。”厭在他後背撫摸着,“沒事,都是自己人,不會有人發現。”
戚明漆啞聲道:“讓我看一眼。”
厭似乎愣了一下,但很快的,他低下頭,在戚明漆唇邊親了好一會兒,這才放戚明漆落到地上,靠在他懷裡,回頭去看那些大火中的身影。
隔着一層熾熱鮮亮的火焰,戚明漆看見了那雙不甘怨恨的雙眼。
一切恍如五年前,那個上北朝宮變的夜晚。隻是那時候坐在火堆中的人是他,而華也庭站在外面,眼神冷漠地看着他。
命運循環往複着,那些曾經被華也庭施加給别人的惡果,如今,終于一點一點的,回到了他自己身上。
但這一切,還隻是開始,而不是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