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錢!”
說書先生見勢不妙,也不慌神,微微一笑:“諸位可知萬歲爺是何回應?”
“萬歲爺體諒公主受了委屈,又賞良田千頃,黃金萬兩。”
“啊!”
“蒼天呐!”
趁着衆人還在唏噓羨慕,說書先生卷起銅闆,拿着說書的家夥什,一溜煙跑路了。
一邊跑一邊還在暗自發愁,京城月餘沒甚新鮮事兒,他這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實在要編寫不來了!
再這樣下去他隻能翻翻老底兒,講些精怪故事了。
*
議論歸議論,朝臣貴婦眼裡看得清清楚楚,當今皇上對歲甯長公主,真是寵愛至極。
無論他們心裡或清高,或不屑,身體卻很實誠。
宮宴踏春賞花宴,若能邀請到長公主親臨,便是極大的光彩。
各色請柬如流水一般送進公主府裡。
是日春光和暖,花草初長成,樹木也抽出了綠芽。
“公主應了甯國候夫人的請,今日到西山踏春。”
慕青剛剛醒,坐在塌邊曬太陽。
冬兒撩起簾子,小心提醒道。
“嗯,記起了。”
慕青依舊很是困倦,懶懶的應了聲,瑞兒喚了洗涑伺候的丫鬟,給公主裝扮。
坐到馬車裡,冬兒看着慕青百無聊賴的神色,小心詢問:“公主可想聽聽近些年京城裡流行的傳聞?”
慕青有點興趣,道:“那就講講吧。”
冬兒就撿近幾年京城裡有意思的傳聞講了起來。
西山是片風景秀宜的小山頭,屬于甯國候府的私産,每到春日,便會廣邀各府的女眷們踏春散心,交好往來。
甯國候府在京中并不得勢,歲甯公主能應了邀約,實在出乎衆人意料。
甯國候夫人更是覺得有天大的餡餅砸在了頭上,雖然不知道公主為何獨獨應下了她家的邀約,卻不妨礙她忙不疊給府裡幾位小姐扯布料做衣服打首飾,免得失了顔面。
今日應邀而來的女眷們,慕青多半都不認識,甯國候夫人頗為殷勤的同她一一介紹。
西山山勢平緩,溪水潺潺,幽靜的小道長出了不知名的野花,鳥鳴聲更是悅耳。
甯國候夫人并兩三個身份貴重的夫人陪着慕青散步。
因着甯候夫人有意讓女兒結交長公主,因此把女兒并一個小庶女帶在身側,又幾次把話題往女學上引。
倒是她這女兒是個内斂的性子,不卑不亢,叫人心生好感。
越往深處走,草木愈發幽深,有隻長着淡黃色羽毛的雀兒啄了幾口溪水,撲撲楞楞往草叢深處飛去。
又沿着小溪走了幾步,卻隐約聽見有人說話。
衆人一開始以為聽錯了,可越走了幾步,交談聲音越是清晰。
既是來踏春,有人說話也正常,可此處已經很是偏僻了,那交談聲中還隐約夾雜有男子的聲音。
甯候夫人臉色一白。
踏春是她組織的,早早幾日便讓家裡護衛清空料理了場地,日日派人守着巡查。
今日來的盡是女眷,雖說大周民風并不苛刻,可主家的場地出了差錯,也難免被人诟病。
旁人的目光落到她臉上,像甩了一巴掌。
就是自家人不說,旁人也不會替她保密。甯候夫人咬咬牙,反正這事兒是瞞不過去了,她倒想看看是誰這般不要臉面。
同行的夫人們也躍躍欲試,眼裡閃着八卦的光芒,看向慕青。
慕青自然不會阻止。
于是甯候夫人便指派身後幾個丫鬟撥開草叢,踏出一條路來。
離得越近,聲音愈發清晰。
“越哥哥,我不願意嫁給别人,你帶我走好不好?”
男子安靜了片刻,似在猶疑,安慰道:“嬌嬌,我會想辦法的。”
那女子似乎生氣,推了一把,兩人鬧了起來,摩擦的聲音逐漸傳來。
就在此時,丫鬟扒開最後一從遮掩的草叢,前面的場景瞬間一覽無餘了。
是個粉衣的嬌俏女子,同一個青布衫的書生。
幾位夫人都驚住了,原本以為是哪家不守禮的丫鬟同小厮私混,沒想到卻是位京城聞名的貴小姐。
見了衆人,兩人驚慌失措,然而想跑也已經來不及了。
“那不是李家的二小姐!”
李家便是太後母家。
别人還在震驚,可慕青身後一位夫人就已經憋不住,面色難堪起來。
李家的二小姐同禮部尚書家長子已然定了親,在京城不是什麼秘密。
禮部尚書的夫人劉氏也不是忍氣吞聲的,當即變了臉色,怒上心頭,上前一步道:“李家二小姐的品行我可算是看明白了,今日諸位夫人都是個見證,免得将來再不認賬!”
那粉衣的女子又羞又惱,卻也毫無畏懼。想來家中嬌慣多了,當即也不忍讓,脆聲說道:“要什麼見證,我李玉嬌既做出來了,就沒有不承認的。”
“今日說出去,也是我嫌棄了你家兒子。”
“我敢作敢當,倒不像你兒子,逼良家婦女當妾,别人不從,竟活生生逼死了人家!”
她反倒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此言一出,衆人的目光粘在了劉夫人身上。
往日裡隻聽說過劉家兒子脾氣暴躁,不是好相與的性格,沒想到竟然還做出了這般草菅人命,膽大包天的事兒。
“你信口雌黃,誣賴我兒!”
“是否說謊,報官一查便知!”
李二小姐也不怯場,大大方方沖着慕青的方向跪下,青衫書生見此,也慌忙跪下。
她朗聲,一闆一眼說道:“想來這位便是長公主殿下了!”
“我李玉嬌與人有私情,我自都認。隻懇請長公主殿下明察秋毫,為無辜死去的民婦做主!”
慕青震驚,一時不知道該說這姑娘天真還是愚蠢?
她同李氏,皇兄同李氏都是不死不休之局。
否則她還朝一事豈會争議良久?
眼下皇兄略占了上風,皆是因為戰争上博了勝利。稍有不慎,以李氏的根基,便會春風吹又生。
她隻想站在岸上攪混這潭水,越混越好,可并不想下去蹚一蹚。
這李小姐,當真是,太過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