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兒子,兒子不說話。
訓夫君,夫君亦是不說話。
還真是一對父子,這倔強的性子,怎麼看都一模一樣。
北寰洛回眸,等許安歸過來。
許安歸順手推着北寰洛往花廳去。
北寰洛低聲道:“陛下下旨,言兒很快就要走了。我警告你,這幾日,你再給他甩臉子,我保證你這一年都不好過!”
許安歸不做聲,北寰洛也隻能暗暗歎氣。
北寰言落在後面,北寰舞追上北寰言,小聲問:“哥,這都四個月了,你跟爹爹怎麼還是不說話?”
北寰言很想努力跟許安歸搭話,可這事心魔在許安歸身上,他一個人努力沒用。
北寰言心累,從沒覺得自己跟父親之間竟然有這麼深的鴻溝。
自己的父親留在了十六年前的那場禍事裡,至今沒有走出來。可他讀聖賢書,教養不允許他在背後嚼父母舌根。北寰舞問他,他隻能低頭不語。
一行人進入花廳,立即有侍女端茶來。
北寰言端坐在一邊垂眸望着地面,心不在焉。許安歸餘光一直瞟北寰言,亦是心不在焉。
秋薄跟許安歸說話,他都沒聽見。
北寰洛接過話頭問北寰言:“言兒準備什麼時候走?”
北寰言想了想:“我沒什麼東西需要準備的。隻看小舞、師兄、淩家兄妹要帶什麼回許都。”
*
秋薄在安王府客房住下。
晚膳後,北寰言回留雨軒,看見流雲流風整整齊齊站在院子門口迎接他,當即有些奇怪,緩步過去,輕聲問:“怎麼了?”
流雲流風相視一眼,一起單膝跪下行軍禮,北寰言驚了一下,快走兩步把他倆扶起來:“這是做什麼?”
兩人不起,隻是埋頭抱拳,道:“我們想跟着大公子去許都,在大公子身邊伺候。”
北寰言似乎是明白怎麼回事了,蹙眉回道:“你們先起來。”
流雲流風低着頭站起身,男子漢大丈夫竟然眼眸微紅,好像他們說的是什麼天大的事。
北寰言問:“好端端的,怎麼忽然要跟我去許都?”
“王爺跟王妃有恩于我們家,爹娘常在我耳邊念叨,要知恩圖報。”流雲吸了吸鼻子,“王爺跟王妃不需要我在邊上伺候,大公子走的時候,我年紀小沒作為。但如今大公子回來了,我們已經長大了,而且學有所成,可以把恩報給大公子了。”
“學有所成……”北寰言望着流雲流風。
流雲俯首一拜:“無論是學識還是月芒劍法,我們都認真學了。我們想給大公子當親衛。”
流風沒有流雲能說,隻能在一邊點頭。
北寰言沉默地打量着流雲與流風身形,他們不過十八九歲的年紀,身形就已經沒了少年感,跟成人的體魄很是相似。
父親練得是沙場劍,殺戮極重,注重一擊必中。對力量、身形有很高要求。
他年紀小,心思主要在學習上,練不了父親那套殺戮極重的劍法。所以父親就從留在安王府的軍門之後裡,選了适合練月芒劍法的少年,悉心教導。
北寰言雖然沒有世子身份,但他的父親還是按照皇家規矩,選了親衛。
“父親隻選了你們兩人?”北寰言問。
流雲搖頭:“還有幾個跟我一起受訓的,最後隻有我跟流風通過了王爺的考核。”
北寰言不語,眉宇間滿是憂慮。
流雲見小主子沒有收他們的意思,忙道:“我們不會給大公子添麻煩的!王爺專門請了人來教我宮裡禮儀,還請先生給我們上課,許都官場的事情我們都懂!”
流雲說着又要跪下。
北寰言連忙拖住:“我這些年在許都,不怎麼出門。在臨府也是深居簡出,日日都跟着太傅學習。你們跟着我,恐怕在臨府,日子過得太無趣……”
流雲流風鐵了心要跟着北寰言:“全憑大公子差遣。”
北寰言這些年在許都,按照皇子的禮儀教導。教導他禮儀的嬷嬷們會事無巨細都跟他講一遍。
皇族身邊的親衛,都有信仰。
一般情況下,皇子們從五歲開蒙開始,身邊就會從帝君信得過的士族裡選出來給皇子們陪讀的同齡或者是大一兩歲的少年,陪着皇子們一起成長。
這種關系亦主亦友。
淩信在北寰言心裡,是從小跟他一起長大的朋友,不算親衛。
親衛是下屬,是言聽必從,是有危險擋在北寰言前面,替他去死的人。
像流雲與流風從小就被當做親衛訓練長大的少年,能夠替北寰言去死,便是他們所有的信仰。
如果北寰言不收,他們也不會再為他人所用。
北寰言很猶豫——
他這次回許都,恐怕有很多事需要有人幫他辦。
以前雖然有淩信跟着,可那會他一心鑽研學識,不在外行走。而今回許都以後,身上有了官職,事變多,淩信也有自己的事,不能時時刻刻在他身邊……
這樣一想,北寰言便也不再拒絕,隻道:“流雲,把衛昭一起叫來,我有話說。”說罷往屋裡去了。